她眼神一闪。
崔沅却摇了摇头,淡然地道:“只有不能控制情绪之人,才会受酒影响。”
酒只是酒,放大的,也只是人本身的际会感受。
叶莺感觉自己刚被夸完,又被扫射了。
戚……还“只有不能控制情绪的人才会受影响”,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不高兴呀?
她撇撇嘴,斜着眼睛戳穿他:“那公子适才进来拉着张脸,想来是本就不爱搭理咱们了。”
“……”
挤兑完,叶莺又眯眯笑,举杯道,“公子,这一杯得我敬您。”
崔沅不明就里,直到叶莺拿酒盏与他撞了一下。
清脆的碰撞声响,叶莺晃晃手中荷叶盏,侧倚在美人靠的栏杆上,嫣然一笑:“还从来没正经对公子说过谢呢。这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说罢豪爽仰头一饮。
崔沅自然亦将酒液饮尽。
他也接连喝了几杯,却不似叶莺桃腮泛绯,眼神水润,清明得一如平常,唯有衣裳染了淡淡酒气。
他将目光投向她沾着清亮酒液的唇畔,很快移开,斜斜地平视着她身后那片潇潇竹叶。
“谢的什么?”他问。他想了一圈,似乎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她特别道谢的。
至于教她习字调香……他想,那也是他乐意的。
叶莺果然道:“公子心善,跟着公子,我的字进步可太大啦!”
崔沅其实听到她这种清脆的语调就*会有些想笑,并非那种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柔和。
脸上却还要保持着持重,道:“是你自己认真,与我关系不大。”
叶莺不应,道,“总之就是要谢。”
崔沅对月轻晃酒杯。
这官窑的青瓷十分漂亮,胚净匀薄,色泽清透,荷叶杯沿舒展大方。就像她……视线轻移,崔沅心想,嘉陵水绿这种雅淡颜色穿在她身上很是合适,叫看见的人心情也明媚了三分。
他垂眼一笑,再斟酒:“那我也该谢你。”
“咦?”叶莺眨眼,谢她什么?
想谢她不辞辛劳,变着法子花样让他开胃,想谢她心思细腻,察觉他细微情绪,诚心开解……这些话,却不必明说。只他清楚就好。
他说:“若没你,今夜岂不是少个饮酒说话人?”
什么呀……叶莺张张嘴,眼神一动,“那,我能不能向公子讨个谢礼?”
都开口到跟前来了,他还能不应?崔沅被逗得勾唇:“先说来听听。”
叶莺状似思索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语气试探地问:“唔……公子画画得那么好,能不能送我一张画像?”
“以后说出去,这可是探花郎给我画的呀。特别特别有面子。”
她面上虽笑着,心里却在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崔沅一眼察觉。
因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木质阑干上抠抠索索,带下来的细小木屑纷纷扬扬,一如少女心事纷乱。
“要骗人,至少应当骗过自己,旁人才可能会信。”他看着她。
“……”
念头被看穿,叶莺也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直面道,“其实吧,我方才瞧见了……公子画的乞巧夜,上头有我呢。”
后面说了什么,崔沅已经听不见了。
心里想,她果然是看见了那幅画。
早在画成那一刻他就十分清楚,这幅画若被旁人看见,定会惹出许多的麻烦。
最好,就应该烧毁或者撕掉,烦恼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