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长指敲着桌板。
“边陲重地,又有宣威军镇守……”
他道,“北凉人生得鹰目高鼻,与我朝大不相同,你说这么多细作是如何混进来的?”
原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具体原因,经他一点,祝榆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桑叶早*在崔沅问细作的时候就退了出去,这种机要,她们是万万听不得的。
祝榆自己俯身将筷子拾了起来,端正坐姿,肃容道:“你有什么想法?细说。”
这顿饭两人吃了近一个时辰,外人看来,绝对是相谈甚欢。
叶莺已经知道了祝榆的身份,禁不住问桑叶,“桑叶姐姐,你可知公子与祝小将军是怎么识得的?”
实在是太不搭了呀!
性子天差地别,又一文一武。
桑叶笑道:“祝夫人与咱们娘子是挚交呢,两位公子可以说打娘胎里就认识了,情分自然不一般。”
她掩口悄声:“当初两位夫人还有意结亲来着,谁料两个都是公子,遂互相认了干亲。”
叶莺好奇:“公子是兄长吗?”
桑叶摇头:“祝小将军九月的生辰,比咱们公子稍长三月。”
叶莺“咦”了一声。
也就是说,公子十二月的生辰,是冬日里出生的呀?都说冬至将近出生的小孩子聪明,瞧这不是。
又觉得好笑,做兄长的不羁,弟弟却是板板正正,完全反着来了。
桑叶见她这样仰头与自己说话,怪是可爱的,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胡撸了一把。
密谈完,祝榆一向有午憩的习惯,直接就在崔沅这书房外间的罗汉榻上躺下了,小眯了两刻钟。
门窗半掩着,午后的微风拂过竹林,声音舒缓,特别催人眠。
叶莺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用气音提醒崔沅:“公子……今日还没喝药呢。”
上午祝榆来了,两人光顾着逛园子去了,回来又到了晌午。
崔沅接过一饮而尽。
叶莺端着空碗,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便是这么做贼似的,祝榆还是醒了,醒来后舒展着肩颈在屋子里踱步,一边道:“你这儿睡不安稳,还是我那张大床舒服……”
他一边踱到了书房,才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见这间平素清冷,铺陈简单的小书斋里,比之从前多了一张小小书案,就摆在崔沅那一张宽敞的紫檀书案对面。
一大一小,雕花、材质都是一模一样的,文房四宝也是一式两份。
“哟,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哦,你二叔家二郎要下场了吧?啧啧,这一笔字……”
他拿起了桌上的字纸册子,打眼一扫,随后发现了什么般,怪声起来,“这不对吧?不对吧?”
“我还当是人家二郎,崔澧南,这分明是个姑娘家的字!”
崔沅来不及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祝榆对着那张他批阅过的小楷翻来覆去地研究。
祝榆边看边啧,尔后一把将纸拍到他面前,笑眯眯道:“来,交代交代,怎么一回事?”
不想看见他烦人的笑脸,崔沅抿了抿唇,将目光落在叶莺的字迹上:“……并非你想那样。”
“我想的哪样?”祝榆不吃他这一套,含笑,“我不过是说这字是姑娘写的,我还说什么了?”
“还是你要睁眼说瞎话,说这一笔簪花小楷,的的确确是出自崔二郎之手?”
崔沅:“……”
向来以头脑压制祝榆的他,一时竟想不到说辞反驳。
他拿过那张纸,慢条斯理地折了起来:“既知是姑娘家的字,就不应拿来谈论。”
祝榆稀奇又嫌弃地看着他。
稀奇是因他竟默认了,嫌弃则是嫌弃他既都做出在书房内设桌案教姑娘家写字这样的事了,却还是这般的陈年老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