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爷!我跑了快十个小时没合眼啊!人都要散架了!那阵儿……那阵儿刚迷糊了不到半根烟的功夫就被……就被……”
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肺腑的酸楚如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剩下的话语狠狠堵了回去。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转过身,“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用他那双粗糙、布满细小裂口和老茧的手死死抠着地面的缝隙!
他的身前,沥青路面上摊开一小片黏糊糊、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深色油渍。
年轻人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无声地抽搐、颤抖起来。
那不仅仅是在哭泣,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伤痕累累的幼兽,在做着一种被生活彻底掏空了所有尊严、碾碎了所有微薄希望后濒临崩溃的无声挣扎。
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低低地、断断续续地漏出来。
离得近了,透过人群的缝隙,不由自主走过去的刘蒙蒙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年轻却布满愁苦和疲惫的侧脸在凛冽的寒风中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
一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死死地、几乎要咬进肉里般紧抿着下唇。
“啊!!!我艹啊!!!”
刘蒙蒙被年轻人这声嘶吼惊得吓了一跳,而后却悄悄垫起了脚尖。
她不矮,但一群男子中间想要看清楚只能垫脚。
吴楚之已不动声色地移步过来,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带着她继续前行,声音低沉而平静,
“别看了,这种事……路上常有。别耽误时间。”
大师姐很不爽的哦了一声后,只能乖乖的跟着走。
看热闹确实要紧,但也不能耽误大事。
吴楚之拉着她,径直走向服务区主楼的透明玻璃门,将那场爆发的悲剧和围绕其上的绝望暂时隔绝在身后。
走进宽敞空荡的洗手间,吴楚之径直走到一个洗手盆前,拧开冰凉刺骨的水龙头。
带着寒气的自来水猛地冲击在他脸上,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镜子里映出一张过分年轻的面孔,五官英俊,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历经沧桑。
一道锐利的光芒在深瞳深处闪动。
他闭了闭眼,双手用力抹去脸上冰冷的水珠。
走出洗手间,清晨的空气依旧寒冷如刀割。
服务区餐厅的窗口已经飘出蒸腾的白色热气,夹杂着包子、油条和劣质酱油的味道,混合着嗡嗡的人声,让这冰冷的角落稍微有了点烟火气。
刘蒙蒙仿佛被那“3元”的标价点燃了斗志,拉着吴楚之快步向餐厅走去,像即将发起冲锋的战士。
果然,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窗口显眼位置挂着的那个红纸黑字的简陋价格牌——“茶叶蛋:3元个”!
脚步猛地顿住!
“茶叶蛋3块一个?!镶金边的吗?!”
刘蒙蒙漂亮的眉毛瞬间倒竖成八字,杏眼圆睁,纤纤玉指带着难以置信的力度直戳那块牌子,
“这不就是趁火打劫嘛!成本三毛顶天了!当我们是二百五呢!”
那股源自市井烟火、深植骨髓的“抠门劲儿”和对明目张胆“抢钱”行径的本能反抗,在她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瞬间爆发出来,生动无比。
吴楚之看着她炸毛的可爱样子,几天来紧绷的心弦仿佛被这鲜活生动的小火焰燎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瞬。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家婆娘鼓起的脸颊和瞪圆的荔枝眼,那股不忿劲儿反而冲淡了心头缭绕的阴郁计划带来的沉重感。
他悠悠道,语气带着点调侃的安抚:“行了行了,大师姐息怒,服务区嘛,明码标价的‘猪饲料’又不是第一次领教。
贵是贵点,总归是热乎的,能熨帖下咱们受凉的肠胃。再说了,”
他伸手朝餐厅里虚虚一点,“你看,这不还有不少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真·勇士在吃么?
为了避开早高峰的钢铁洪流在这儿干耗着,总不能让大家伙儿的五脏庙都‘咕咕咕’地唱空城计大合奏吧?
勉强凑合凑合填填肚子,有力气赶路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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