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医院的缴费单出现在他手上时,他还是找出了曾经那张被他踩在脚下的名片。
人总是要为曾经的狂妄付出些代价的。
在打电话之前,他想过方颂安的反应。
羞辱,嘲讽,或是拒绝。但只要能救妹妹,这些他都能接受。
他唯独没想到,方颂安冷静得毫无感情,十分平静地说出了二十万。
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贺年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刚好是妹妹的手术费用。他只做这一次,就可以彻底远离这种人的世界。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联系方颂安。
通话键按下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他说不出是到底对自己的厌弃,还是抱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隐秘期待。
次日,何欢便找到他,交代了他很多事情,给了他一个不敢想的数字。
他被送到了大学城附近的一处公寓,离学校很近。
方颂安不常来,但每次来都会提前告诉他。直到他入学,她也就来过两三次。
大学是一个崭新而开放的环境。和高中不同,大学生已经是半个独立的社会个体,只要自己不张扬,没有人知晓你的过往。
所以,在话剧社活动时,看到方颂安打来的电话,贺年立刻扣上了手机屏幕,装作没看到。
他没有回电话,准备在活动结束后再向方颂安解释。
这很合理,他劝解自己,毕竟人不可能24小时盯着手机。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活动结束后,刚走出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帕拉梅拉。
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像是什么弦断掉了。贺年心跳好似停住,身体完全僵直。
她怎么来了?
她想做什么?
“怎么了,贺年?”
听到同学的声音,他才找回了呼吸。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和方颂安的关系。
“没什么,我好像有东西落里面了。”
几乎一刻都没有停留,他瞬间转身回到了活动楼里。
“哎,那我们等你。”
“不用,你们先走,我一会还有事。”
贺年在里面等了许久,确认同学都离开,没有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才推开门出来,做贼一般快速遛到方颂安车前。
他敲了敲车窗,后座的窗户降了下来。方颂安正低头看着什么文件,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
“上车。”
贺年敏锐地感觉到,她在生气。
车厢里安静得令人恐慌。他端正地坐在后座,双手放在膝盖上,忍不住去看方颂安的脸色。
年轻的女人身处高位,即便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会给人无声的压迫感。她垂着头,一页页地翻着文件,好像车里根本没有坐着他这个人。
车厢里的空气令人窒息。贺年忽然意识到,在他和方颂安之前的相处中,包括在他踩着她的名片后,她其实都从未真正对自己生气过。
真正的她在面对陌生人时,大概就是现在的样子。
彻底无视。
五分钟的车程像是过了五小时。
汽车缓缓停下,方颂安一语不发,开门下车。贺年见状急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上楼。
到家后,方颂安脱掉外套甩在沙发上,手里的文件随手扔向茶几,发出“砰”一声的响声。
她坐到沙发上,单手撑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