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山长早已默认林疏庭迟早会接林伯恩的位置,且林紫坊诸多事宜,他都会代父传达,故没做阻拦。
今年一共十三道考题。
前四道需要分别从藩镇,平戎,变法,举贤这四个方面进行史论,接下来是考三国政治、艺学策五道,再往后,考校四书五经的内容。
江桑华卷面空了大半,江煦泽勉强答完,尚有一二题未及细述。
林疏庭拿起江兰屿的答卷,眉头微蹙,放下,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复又拿起。
这份卷面,字迹潦草歪斜,涂改甚多,观感极差。
他耐着性子细读,却越看越心惊。十三道题,竟无一遗漏,且见解精到,引经据典,每每点到要害,却又在引人入胜处戛然而止,如同醇酒刚尝一口便摔了酒坛,只留余香勾人。
“藏拙……”林疏庭低语,这份答卷展现的广博与克制,让他既惊且疑,考官们想必也是这般又气又惜,才勉强将他置于榜尾。
他翻出了最后一名的答卷,第两万九千八百六十一号。
姓名:温颜;籍贯:西都宛陵。
文章平平,胜在一手工整清秀的好字,能上榜实属侥幸。
突然,林疏庭目光一凝,手指猛地收紧,将答卷捏出褶皱。
江兰屿那奇丑无比的字迹,在撇捺转折的细微之处,竟与温颜的字迹有着难以言喻的相似!若他是刻意伪装字迹潦草,剥去那层伪装,二者笔锋骨架,几乎……如出一辙!
细思极恐之下,林疏庭突然感觉整个九牧林氏被一张无形巨网笼罩,有一双眼睛在高处死死的盯着。
他将江兰屿与温颜的答卷叠在一起,收入袖中,面色沉凝地离开。
开春后的东都逐渐回暖,今日是林紫坊府学开学之日。
落榜的江桑华已被送回申都,江笑庸来信称思念女儿,既未考取府学,不如归家承欢膝下。
马车载着林家兄妹与江煦泽抵达府学巷道,两旁竹林郁郁葱葱,在夏日,供学子纳凉。
江兰屿因昨夜练武起晚了些,未能同行,他轻拿斗笠戴在头上,踏竹而来,一袭云气纹襕衫,衣带飘动,浮光跃金,他足尖踩着竹梢,竹枝因重量而弯曲,竹梢轻点地面。
他在稍远处落地,快步向府学大门跑去,正赶上林清樾和江煦泽下车。
巷道间熙熙攘攘,有孤身前来的学子,亦有被家人送行的。马车短暂停留,前来送行的人只来得及寒暄几句,就匆匆被府学侍卫驱离。
林清樾一眼望见跑来的江兰屿,正要招手,视线却被一个娉婷的身影挡住。
那姑娘同她一样,穿着云气纹襕衫,手持一把墨蓝色的四方八角伞,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林清樾脑中“嗡”的一声,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是那个雨天在江府威胁她的女子!她手中冒了冷汗,死死盯着那女子。
江兰屿在看到熟悉背影的刹那,脚步猛地顿住僵在原地,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哈!江兰屿就知道,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摆脱她。
郑琼真气喘吁吁地追上那撑伞女子:“阿颜!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看到谁了?”
伞下的君绾玉唇角一勾,将伞撑到林清樾头上,替她遮去阳光:“逮捕一位迷途的小青娥和……一只装睡的大猫咪。”
郑琼真茫然四顾:“什么猫?哪里有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