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她们竟以上官婉儿为榜样,恨不得摩拳擦掌、三五不时就往武媚娘面前凑。哪儿还舍得就此出宫、随意嫁了人去?
听库狄夫人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饶是一向灵变的上官婉儿也不由犯了难,默然无语。
“陛下近来还在发愁,总嫌人不够用呢。”上官婉儿压低了嗓音,絮絮地同库狄夫人透了个底儿。
掌权之后,头一个紧要的事就是安排好自己的人手。
不说雷厉风行的大变革,一些润物无声的小改动总是情理之中的。
“……理是这么个理……”
库狄夫人正为此事犯难,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关系:“我倒也有心为陛下留些人,可宫里各司各局皆有定数。”
大的一批年满放出宫去,紧接着还会有等着接班的一批顺势补上。
若是前头的人不肯走,后头的人又眼巴巴地等着填上缺,还有什么合适的由头能将这一大拨人安排得各得其所呢?
两人又谈了几句,一时间也没个思绪。
收住嘴后,还得是上官婉儿一锤定音:“御正很不必多虑,没准儿陛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是暂且没有合适的时机。”
库狄夫人忙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打过照面,彼此间通过气,不再多说,又各忙各的去。
目送库狄夫人进殿之后,上官婉儿才叹了口气,抱着衣裳料子,转入隔壁宫室。
按照顺序,天后陛下挑完,就该太平公主来挑了。
一迈入宫里,上官婉儿只觉有说不出的安静。
她似乎是有一两日不曾踏足此地了,分明只有短短几日,竟然也会觉得和之前相比更多了许多说不出的变化。
极度的安静,或许得算是其中最显眼的一条。
上官婉儿几乎可以想象,要在以往,但凡离得近了些,她远远地就能听到太平公主嘀嘀咕咕的抱怨声。
或是谴责太傅为何要留下那么多的课业,又或是嚷嚷着想出去骑马……
总而言之,十回里有九回都是热闹的。
但这几日显然不同。
不说太平公主一下就对课业上了心,但她竟然也能耐得住性子,安安稳稳地坐上半晌。
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天后陛下这个做母亲的见了都不住啧啧称奇,直夸上官婉儿伴读有功,甚至借着这个由头赏了她好几回。
上官婉儿连连推辞,倒不是出于自谦,而是她本人的确没在其中出过什么力。
准确来说,还得感谢太平公主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身边的人总是乐见其成的。
“殿下又在用功了?”
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书房,上官婉儿安然看了半晌,才瞅准她换纸的时机,悠悠开口。
“哎呀,你吓我一跳!”
太平公主手里正握笔,被这声猛然一吓,笔尖一抖,狼毫上的的墨汁不听使唤地滚落,径直晕开了纸上誊好的大字。
她一撇嘴,抱怨起来:“都怪婉儿害我分神,纸上的这些字全是白写了。”
“殿下金口玉言,既然这样说的话,婉儿自然得将功折罪才好。”
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相识相知,见她“动怒”并不惶恐。
反而不慌不忙地反问她:“那这一页字帖,就由婉儿来为殿下重新誊抄一遍,如何?”
她这话倒并非无的放矢。
上官婉儿年纪虽小,笔下写出来的字倒很是像模像样,就连武媚娘见了也是亲自夸过的。
于她而言,模仿太平公主那……略显潦草的字迹,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换做以前,能得了这样一个偷懒的机会,太平早就忙不迭要答应,可如今的太平公主到底是“今非昔比”了。
她不见烦恼,只是将手上的纸放到一边,重新取了一张来:“这本就是我的课业,何必要麻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