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军其实没睡着,他是不想面对自己的爹娘,才选择了装睡。
一只温暖细腻的手轻轻抚摸过他的脸庞,宋小军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柳寡妇和毛蛋儿。
柳寡妇叹息道,“我已经听说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宋小军的输液管在被子下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破锣,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一抹苍白的笑,“不苦,不就是饿肚子吗?反正我打小就是这么饿过来的,习惯了。”
这阎王殿走了一遭,宋小军也想通了不少事,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眼前握着的这一双手是实的。
“爹爹。”毛蛋儿咬着手指凑上前,从兜里掏出糖豆来往宋小军嘴里塞,“爹爹不哭,毛蛋儿给爹爹糖吃。”
“毛蛋儿,爹爹现在不能吃这个。”柳寡妇拦住了毛蛋儿。
宋小军看向她手边的饭缸,“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大夫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我给你熬了小米南瓜粥。”
说着,柳寡妇把饭缸的盖子揭开,那小米南瓜粥一看就熬得很用心,每一粒米都开了花,上边浮着一层米油,看着十分金黄诱人,小米南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柳寡妇把那勺子擦了擦,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南瓜粥,吹凉了后给喂到宋小军的嘴里。
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声。
来人正是宋小军的母亲夏立兰,这个往日里精明能干的人看起来脸色憔悴了许多,脸色蜡黄,眼圈都是黑的,柳寡妇想开口叫人,但宋家二老一向不喜她,态度总是咒骂厌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柳寡妇嫁人嫁得早,其实她只比宋小军大了一岁。
夏立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婀娜的女人,向下的嘴角朝上掀了掀,她的儿子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我跟你爹商量了,和苏家的婚事就这样算了,等你出院后,你就跟柳……”夏立兰的目光落在柳寡妇的身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叫她。
她刚才也发现了,他们的儿子只有在跟柳寡妇相处的时候,才会展露出那么一点轻松的神态,像个他这个年纪的正常男人。
夏立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柳寡妇。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碎花衣裳,头发收拢得整齐,透着股干净的芬芳气息。
其实一旦跨过心里那道坎后,发现一切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柳寡妇虽说死了男人,但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一个人抚养儿子,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看着就是个能干的,没有什么跟其他男人勾搭的风言风语,样貌品性都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喜欢这个女人。
“大娘,我娘家姓柳,全名叫柳月琴。”
“你们总这样私下里来往也不是办法,等你出院后,你跟柳月琴把婚礼给办了,以后你们就分出去单过日子吧。”
面对儿子的绝食抗议,宋大柱和夏立兰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比起失去儿子,他们宁愿儿子和一个寡妇在一起。
宋小军和柳寡妇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喜。
宋小军主动握住了柳寡妇的手,吞咽了一下喉咙,“这么说,您和爹是同意我跟月琴结婚了?”
“你连命都不要了,我跟你爹还能不同意吗?”
出院的那一天,宋小军挺直了佝偻的腰。
阳光照在身上,金灿灿,暖融融的。
苏家人很厚道,没把宋小军和柳寡妇的事情宣扬开来。
初八这天,婚礼照常举行,但新娘子从瓦妮变成了柳寡妇,之前置办的东西正好都能用得上,但宋大柱和柳寡妇心里还是有点那个,没有大操大办,柳寡妇跟宋小军上民政局扯了结婚证,又带着毛蛋儿,跟着宋小军从前夫家走到老宋家,俩人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关于宋小军和柳寡妇的婚事,外边流传了好一阵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他们早就在背地里勾搭上了,怪不得男人死了三年就嫁人,那毛蛋儿就是小军的孩子。
有人说柳寡妇给宋小军灌下了迷魂的汤药,不然宋小军怎么可能命都不要了,就是要娶这个女人。
有人说瓦妮正是因为发*现了宋小军和柳寡妇的私情,这门婚事才作废的。
有些说对了,有些都是些无端中生的掰扯。
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宋小军和柳寡妇影响都不大了,他们已经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仪式,并到民政局去领了结婚证,在外时,夫妻俩一块出山劳动,关起门来,小两口热热乎乎的过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