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祂的是一连串支离破碎的呛咳。
好在瀑布下的水潭够深,白弃不至于在重力作用下直接砸到潭底不死也重伤,但漂浮状态时脚踩不到实处的不安全感和骤然浸泡的冷冽潭水让他脸色变得煞白。
他急促地低声喘。息,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任由墨川在水中托着自己。
既不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着急攀附身边能借力的一切,也没有发出半点惊慌呼救的声音。
如果不是对水性过于自负,那或许就是头脑真的不大清醒。
墨川摸不准白弃属于哪一种,试探地一点一点松开手。
白弃就眨着眼睛安静下沉,水面慢慢没过口鼻,他也只是咕噜噜地吹呼出一堆翻涌的水泡。
“你!”男人赶紧又把他举出水面。
生死危急关头,反应出于本能。
更何况墨川本就是世间污秽凝聚而成的神祇,感知邪念的能力与生俱来。
祂没能从白弃身上感受到一丝恶意,也就不得不接受白弃纯粹是智商欠佳,不含贬义、字面意思的那种。
一想到自己正在浪费时间跟傻子纠缠,浑身戾气的墨川带白弃回到岸边,轻飘飘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逐渐凝起若有似无的杀意。
“对、对不起……”
白弃一上岸就迅速蜷起双腿在身前抱着,瑟缩着开口道歉,湿漉漉的发梢还在不停往下滴水,洇湿了身下的一小片草地。
他很冷,并且害怕极了。
白弃从小就是个心思十足敏感的小孩,他总能很快察觉到身边人细微的情绪变化。
奈何天生不够聪慧,这种敏锐除了徒增白弃的心理压力之外带不来任何察言观色的帮助。
就像现在。
他根本不知道墨川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只是习惯性把别人的负面情绪全部归咎于自己。
在福利院长大的日子,白弃知道了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更是清楚地知道:每个刚开始与他亲近的人,到最后都对他的笨拙厌烦无比,加入到随意霸凌他的行列只会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怕墨川也像那些人一样,稍有不快就会动手打他撒气。
白弃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不安地垂着眼睫,恰好有水珠将落未落地缀在那里,像是含着泪。
“……对不起。”他没听到墨川的声音,于是惴惴重复。
墨川已经不记得从他嘴里听过多少遍这三个字了。
祂忽然就很想看白弃现在的表情。
男人还站在水里,欺身下来,伸手去抬白弃的脸。
白弃在祂手指触碰的瞬间整个人一抖,紧接着克制地往后挪了挪。
一副怕极了祂,又担心向后躲的动作让祂更生气,内心与行动拼命挣扎的样子。
“躲什么?”
墨川直接握住白弃纤瘦的脚踝不让他继续后退,低沉声线里夹杂几分怒意:“刚才想也不想就敢往下跳,你这会儿知道怕了?”
白弃慢慢从圈起的手臂中抬起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没打。
没骂。
虽然听上去恶声恶气,但男人掌心传来的熨帖暖意确是实打实的。
一种微妙的、不易察觉的、说不清的情绪从白弃心里稍纵而过。
等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羞赧笼罩了他。
白弃看着自己被抻直的腿,上面残留着晕开的颜料,才反应过来赶紧用另一条腿忸怩地挡住关键部位,声若蚊呐:“我、我没穿衣服,在哥哥面前……很不礼貌。”
说着便再次把头埋到胸前,整个人透着淡淡的粉色,藏在打湿发丝里的耳廓更是红得快要滴下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