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人查清楚了吗?”
“嗯,是当年那位张老师的儿子。”
苏胜强沉默了几秒,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沈辞洲甚至能感觉到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胜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两条线,第一,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给调查组降温,永昌那边,该销毁的痕迹,立刻处理干净!当年的经手人,该闭嘴的,让他们永远闭嘴!至于那个姓刘的,他现在身居高位,不会说一些有的没的,第二…”苏胜强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冷,“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那个举报人处理掉,别留尾巴。”
沈辞洲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窟,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他听着病床上那个苍老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老人的声音,那熟悉的、带着血缘亲情的人,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陌生,甚至狰狞!
轻描淡写间下达的指令,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罪恶和冷酷!
他本来是带着对亲人的担忧和自身情感的混乱走进这间病房的,却在无意间,撞破了这扇奢华门扉之后的秘密。
他的外公不仅涉及十年前的巨额教育工程腐败,如今为了掩盖,竟不惜动用如此黑暗的手段,甚至想要杀人灭口?!
一向和蔼可亲的外公此刻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有可能走向歧途。
“查一下跟张老师有关的人,看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我已经查过了,张容生的双亲这几年都陆续去世,只剩下一个儿子,在江城开了个按摩店,他最近可能和霍家那位有些瓜葛。”
“哪个霍家?”
“就北城…那个霍家。”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辞洲扶着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站稳。
张老师,按摩店,去世的双亲,还有霍家。
他的脑子乱作一团,一股寒气从心底深处直冲上来,让他不寒而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更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愤和近乎绝望的责任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公,看着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了掩盖一个十年前的错误,再犯下无可挽回、万劫不复的罪行!
他也不能看着外公用“处理掉”、“别留尾巴”这种方式去伤害张将!
第39章C39知道卖店
李秘书已经汇报完毕,微微直起身,准备离开。
沈辞洲直接推门而入,李秘书简单打了声招呼:“小沈总,您来了。”
病床上的苏胜强也抬起眼皮,露出和蔼的微笑叫了声“辞洲”。
“妈说您身体不适,我来看看您,感觉好些吗?”沈辞洲走过去,帮苏胜强掖好刚刚因为激动而翘起来的被单。
苏胜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虚弱:“没事,大惊小怪,你忙你的,不用总往这里跑。”
李秘书适时躬身准备离开,沈辞洲转头,锐利的眼神落在李秘书西装革履的后背,他知道,李秘书出了这扇门,很多事情就要尘埃落定。
“李秘书,请稍等。”沈辞洲的声音突然拔高,他走过去,把刚刚打开的门又关上。
李秘书脚步顿住,看了眼沈辞洲。
沈辞洲知道自己不能当做不知情,这事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搞下去,困难出现的当下,最好的是解决困难,而不是解决提出困难的人,他不能,外公也不能,不管是国山,还是外公盛强集团旗下的永昌失业,最好的办法是有错纠错,而不是一错再错。
“外公既然生病了,作为外公唯一的孙子,我想后面我会暂时帮忙处理盛强集团的事情,很多决定,我想不急于一时,有任何需要,请您一定先跟我联系。”沈辞洲的话是对着李秘书说的,也是对着苏胜强说的,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苏胜强看着面前他认为一直都不够成熟的外孙,他看了眼李秘书,开口道:“你先出去吧。”
李秘书再次躬身:“您好好休息。”
等李秘书离开,病房里只剩祖孙二人。
巨大的落地窗,热烈的阳光落进来却无比冰冷沉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辞洲说了八个字,细细去看苏胜强的反应,不出他所料,他看见苏胜强眉头蹙了下,接着说,“如果想要保住盛强的根基,永昌实业要从盛强切割出去,立刻、马上,做全方位的切割。”
苏胜强眼皮动了下,如果说沈辞洲是刚刚听见了他跟李秘书的对话,短短几分钟里,就已经给出这样的处理方式,说明他的外孙真的长大了,长大到一种令他感到安心的地步,切割他也不是没想过,切割必然意味着资产的流失,以及切割计划的风险。
“我会联系最好的团队,从现在起给出最稳妥的方案。”沈辞洲上前一步,抓住外公的手,“法律切割,明确主体,永昌实业是独立法人实体,十年前的江城第一中学项目,我想所有的合同签署、资金往来、工程验收,主体都是永昌,盛强作为母公司是控股股东,虽有监管不力之责,但绝非直接责任方!”
他的话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以及最核心的要点,责任归属。
苏胜强感受到沈辞洲握着他那双手的温暖和力量,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有些不想再掺和这些麻烦事,他得承认江山代有才人出,沈辞洲提出的是一个极其大胆,非常荒谬的壮士断腕计划,主动剥离核心子公司,主动承认监管过失,对盛强的冲击必然也是巨大,可是从对未来的发展,整个长线角度,这也是一个巨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