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没有风。万物死寂,只有帐篷里燃烧的牛粪火堆,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毕剥。卡兰部落的酋长巴图哈,端起一只粗陶碗,将里面浑浊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寒意。“那个断了手臂的汉人将军,李显扬,今天说的话,你们怎么看?”巴图哈的声音,像是被沙子磨过,粗粝而沉重。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其他几位部落首领。这些人,都是今天白天,在蛇吻城下拒绝了李显扬,却又没有立刻投奔阿古拉公主的中间派。“怎么看?”年轻气盛的黑沙部落酋长阿尔坦,重重地将酒碗砸在矮桌上。“他能给我们什么?”“粮食?银子?”“没错,这些东西很诱人。”阿尔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贪婪,但很快又被忌惮所取代。“可阿古拉公主能给我们什么?”“死亡!”“她能让我们的部落,从这片草原上,彻彻底底地消失!”“用粮食和银子,去换全族的性命,这笔买卖,我不做!”另一位年长些的,以狡猾着称的白狼部落酋长萨仁,慢悠悠地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阿尔坦说的,不无道理。”“李显扬是个英雄,我敬佩他。”“但他现在,是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守着一座破城。”“他的背后,是抛弃了他的大齐朝廷。”“而阿古-拉公主的背后,是整个红帐王庭,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力量。”萨仁的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下,像狐狸一样闪烁着。“强者,才会得到所有人的追随。”“弱者,只会成为墙角的尘土。”“我们向李显扬效忠,就是背叛了草原的法则,背叛了我们的血统。”“神灵会降罪于我们。”巴图哈沉重地点了点头。萨仁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没错。”“我们不能招惹阿古拉。”“那位红帐的公主,她的手段,比冬日的白灾还要可怕。”“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她击败镇北王,击败李显扬,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人。”“到那时,我们再献上我们的忠诚和贡品,或许还能保住部落的延续。”阿尔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万一李显扬赢了呢?”萨仁冷笑了一声。“赢?”“他拿什么赢?”“就凭那座破城,和他手下那些老弱病残?”“别做梦了,阿尔坦。”“草原,永远只信奉拳头。”“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现在,阿古拉的拳头,最硬!”帐篷内,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所有人都被说服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巴图哈举起酒碗,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轰隆隆。”一阵沉闷如雷鸣的声响,从远方的夜色中传来。大地,在轻微地颤抖。帐篷顶上,积存的灰尘簌簌落下。“怎么回事?”阿尔坦第一个跳了起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是地震吗?”巴图哈脸色凝重,侧耳倾听。“不!”“这不是地震!”“是马蹄声!”“很多!非常多的马!”话音未落,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已经由远及近,仿佛一堵无形的墙,朝着他们的营地狠狠撞了过来!“敌袭!”“是敌袭!”帐篷外的族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紧接着,是战马凄厉的嘶鸣,和男人粗野狂暴的吼叫!那吼声,说的不是汉话,而是带着一种古怪口音的草原语!巴-图哈和萨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惊骇。“是公主的人?”“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派人来了?”“难道我们白天见过李显扬的事,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帐篷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一个负责守夜的牧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酋长!”“外面来了一支骑兵!”“他们自称是是阿古拉公主的先锋!”巴图哈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强作镇定,一把推开挡路的下人。“慌什么!”“既然是公主的使者,我们出去迎接便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皮袍,率先走出了帐篷。阿尔坦、萨仁等几位酋长,也纷纷跟了出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忐忑和不安。当他们走出帐篷的瞬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的营地,已经被一百名骑兵团团围住。火把的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那些骑兵,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污垢,仿佛刚从泥地里打过滚。他们胯下的战马,也都是些不起眼的杂色草原马。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却让在场的所有酋长,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那是一种饿狼盯住羊群的气息。冰冷,贪婪,充满了血腥味。这些骑兵的最前方,一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静静地端坐在马背上。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只是平淡地扫视着眼前的营地,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牧场。巴图哈定了定神,向前走了几步,恭敬地弯下腰。“勇敢的战士,我是卡兰部落的酋长巴图哈。”“我们,都是阿古拉公主最忠诚的子民。”“不知勇士深夜到访,有何吩咐?”马背上那个沉默的身影,终于动了。他缓缓低下头,那双在火光下亮得吓人的眼睛,落在了巴图哈的身上。“吩咐?”一个沙哑、粗嘎,仿佛被刀子割过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公主的命令,不是吩咐。”“是神谕。”李琼的目光,从巴图哈的脸上,缓缓移到他身后那些酋长的脸上。“你们的忠诚,说得很好听。”“但公主殿下,更:()北军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