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下后,二人回到房间内,萧凌恒捏着圣旨,嗤笑一声:“久言,你说陛下这是唱的哪一出?”
任久言垂眸,指腹轻轻摩挲着圣旨上的纹路,低声道:“鸿胪寺主管外宾接待,而安西都护府,正对着边境…”
他缓缓抬头,正好撞上萧凌恒同样惊疑的眼神。
两人心头同时一跳。
“该不会西域要”萧凌恒眉毛都快飞进鬓角里,“不能吧…这才消停几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沈清安推门进来,反手将门掩上。
“清安?”萧凌恒撑着桌沿站起身,伤口被扯得生疼也顾不上,“来的正好,宫里刚来人传旨。”
说着,把两道圣旨往他手里一塞。
沈清安展开绢帛,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句。鸿胪寺安西渥丹使团几个关键词在脑中连成一线,父皇的布局顿时清晰起来。他指尖微微发紧,将圣旨缓缓卷好。
“有想法了?”萧凌恒盯着他的表情。
沈清安把圣旨放回桌上,轻轻点头。
“凌恒,”沈清安抬了抬下巴示意,“坐下说。”
三人围着茶案坐定,任久言拎起茶壶给每人斟了茶,热气在沉默中袅袅上升,萧凌恒捏着茶杯。二人看着沈清安,等着对方开口。
“昨日宫宴上,”沈清安双手撑在膝头,声音压得极低,“父皇说渥丹使团下月十五到京,明面上是为边境互市。”
茶汤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波纹。
任久言垂着眼睫,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每年年中两国互派使臣本是常例,只是”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只是陛下偏偏在这时候把我们俩往西域事务上安排,”萧凌恒接过话茬,眉头拧紧,“这指向性也太明显了。可我想不通,”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渥丹跟咱们大褚向来交好,此时又无战事纷争,陛下突然盯上他们图什么?”
沈清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或许不是冲着渥丹去的。”
他抬眼看向萧凌恒,“还记得上月我们分析过的西域局势吗?”
萧凌恒一怔,突然拍案而起:“你是说——”
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地坐下,“陛下真正要收拾的是那些游牧部族?”
任久言闻言眸光一闪,西域地图在脑海中铺开,大褚与渥丹国周边盘踞着的几个部落,这些年没少在边境生事。
“不无可能。”任久言微微颔首,“直接对一个邦国用兵,难免让西域诸国心生忌惮,更会落人口实。”
他指尖轻点桌面,“但若只是清剿几个不服管束的部族”
沈清安接过话茬:“况且这些部族常年劫掠商队,我们出兵剿匪名正言顺。西域诸国就算不满,也说不出什么。”
“可这跟渥丹有什么关系?”萧凌恒还是想不通,“那些游牧部落虽然谁也不归附自成一体,可就算我们动手,渥丹也未必会愿意搅进这浑水,同他们撕破脸。”
三人一时无话,屋内只剩下茶汤渐冷的淡淡香气。
任久言轻轻叩了叩桌面:“或许,这才是陛下真正的用意。”他抬眼看向萧凌恒,目光沉静。
“你是说”萧凌恒眉头微皱,“陛下需要我们给渥丹制造一个不得不出兵的理由?”
“这只是猜测。”任久言指尖摩挲着杯沿,“但战场上的事,从来都是能避则避。真要动兵,粮草、军饷、人命,哪一样不是损耗?若非被逼到绝处,谁会轻易开战?”
沈清安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像逼人上梁山,总要有个不得不反的理由。”
“所以,”萧凌恒突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陛下这是要我们给渥丹下个套,让他们不得不跳?”
窗外一阵风过,三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如同即将展开的棋局。
随着官职恢复,任久言和萧凌恒不得不搬回城内居住。萧凌恒软磨硬泡了好几日,非要任久言搬去自己府上同住。
任久言虽然动过心思,但终究还是保持了理智。
眼下两人都是朝廷四品要员,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且不说他们之间的情分本就不该摆在明面上,单是两位朝臣走得太近就足够引人非议。朝堂之上,人人都戴着面具过活,即便大家都知道的事,该做的表面功夫一样都不能少。这是官场的规矩,更是明哲保身的道理。
萧凌恒听着任久言一条条分析利弊,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在理。两个朝廷命官同住一个屋檐下,确实说不过去,任谁问起来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终只能悻悻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