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他扔下她,恨他不给她回应的机会。
这些恨在这一天,尤为清晰。
仿若过了十年那么长的一个多小时流逝走,车终于下了高速,赵明让往后瞄一眼,心口的气半路就散了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强行伪装的没事感正在开裂。
他打转方向盘,车头缓缓拐进窄庄的那条路口。
陈川低了一路的脑袋晃动两下抬起,眸子睨过前排座位上的人影,侧过些头通过三角形狭窄的车玻璃往外看。
那棵杨树仍然高耸,叶隙间细碎的影子落在地面,底下是家自家院子改造的宰鸡店,店外放着大型的白色垃圾桶。
一眼过去,这里跟过去没什么区别,只是新修了水泥路,大部份人家都翻新或重建过房子,路口开起一家少年武馆,再往前是一家幼儿园。
他慢慢绷紧了背。
离家越近,心里就越慌,却又十分踏实。
旁边的何必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也往外瞅去,他看见居委会门口的监控,看见墙外扯着的红条变成了谨防电信诈骗,看见空中飘动的五星红旗,对这个离开十年的新时代有种浮躁不定的落差,甚至于胆怯。
虽然他在监狱里早知道外面发展迅速,但是切身体会时与早知道形成了毫不相干的不安。
脱轨了。
他与时代彻底脱轨-
正是下午一两点都在家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车位被占的干干净净,赵明让先在副食店门口停下来,他转过身往后看,“店前两年我们仨又开起来了,你们先下去,我去前边找个地方停车。”
阳光副食店前年换了新牌子,店名字始终未变。
店外的空调外机上放三四盆绿植,玻璃门拉开,走出来个穿碎花裙的娃娃脸女人,正是赵明让的妻子刘莘然。
乔落强制拉回心神,摘掉耳机,打开车门,低声说:“小葡萄睡着了。”
“好,我给你们做了饭在电饭煲里温着,”刘莘然对着后排那俩陌生的人笑了下,又看着赵明让说,“你们聊,我先带着小葡萄回家。”
赵明让捏了捏小葡萄的脸颊,“我晚点回去。”
一路上都没说话的徐美好小心翼翼的把软哒哒的小孩递过去。
“晚上来一块吃饭。”
刘莘然应了声,抱着孩子走了。
一进入家门,陈川跟何必言都有些局促,大部分都没变,就是新刷了白墙。
徐美好这才去看他俩,“先休息休息吧,晚上再说你们的事。”
她转头看乔落,“你赶紧去歇一会儿,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直接进屋子关上门。
每个人都需要冷静,不然那满腔的情绪会变得尖锐沉重。
乔落面无表情地直接越过陈川上楼,她走的不是多流畅,右腿翻着细密的疼。
房子太安静了,显得脚步声更加清晰。
她身后是两道沉沉的声,可能是精神岌岌可危,可能是身体朽木太久,脚下的楼梯变得愈发陡峭险峻,在控制不住发晃得那刻,一条手臂伸来轻轻挡住她的身体。
那秒,乔落好似电触一样躲开。
光线晦涩的楼梯道蓦地静了静……
她一时失神,回过来,冷淡地说:“谢谢。”
没去看身后那人是什么表情,乔落头也不回的快速上楼。
悬在半空中的手臂落下去,陈川一半脸都在暗处,神色淡冷,把手里的包塞给何必言,“我去抽个烟,你先上去。”
“我跟你一块。”
何必言把包扔到地上,两人也没地去,干脆奔到楼顶上。
风热烈的吹,谁都没问谁。
陈川靠在阴影处,咬住嘴里的烟头,谈不上热络的目光聚焦在远处。
两支吸完,何必言掐灭烟头,蹲在地上两秒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