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是那位的亲眷,那还真是怠慢了。”赵知府手忙脚乱,做了这么多年官头一回这么慌张:“快,快请进来,可别冻着了。”
赵明宜很快进了赵家府邸。却是被告知厅中正有热宴,问她要不要去侧厅等一等。那里烧了地龙,会暖和许多。
“也好……”她状似平静地点点头。
其实兔毛兜帽下的唇瓣已经咬得发白了。
她经过正厅,正听见里头有歌舞的声音,还有男人调笑的声音,隔着一道山水玉屏,她看不见里头的情状。一旁的管事妈妈状似无意地问她:“您是赵侯爷的亲眷?却是不知是哪面儿的?”
赵明宜顿了一下,轻声道:“他是我兄长……”
仆妇心中骇然。这是遇着真的女贵人了。
只是这位贵人的衣着却简朴了些,头上的簪子只是岫玉的,衣料也不是最好的,不大配得上她的身份……只有鬓边兔毛里微微露出一支色泽明艳的雀鸟,似乎是点翠的。
管事妈妈眼睛尖,见了便知这是绝好的东西。永州府可能都打不出来这样式的。一时笑得更柔和了。
正要引她去侧厅,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一个醉了酒的男人,听见了他们说话:“你说你是谁?谁家的妹妹?”男人穿了一身圆领青色袍,大着舌头走了过来,拉了她就要走:“我带你进去找,准能找到的。”
“你,你干什么……”他手劲儿大得出奇,赵明宜挣不脱他,只能不停地捶打他的胳膊。
管事妈妈比她还急,哀求道:“这位爷,您松手,别撒酒疯啊。”殊不知她已经觉得自己要死到临头了,可偏偏不能喊人,把人都喊来这位贵人的名声就完了!
赵明宜亲耳听到,那个糊涂的官员用调笑的语气问屏风后的人。
她站在门前,透过摇摇曳曳的烛火,能看到屏后主坐上,那道隽秀而峻拔的影子。他的身形很好认,只要找一群人里最出众的,她从来没有找错过。
淡漠的声音透过屏风传了出来,她听见他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似乎是轻笑了一下。
“我赵某人可没有妹妹……”
堂上此起彼伏的笑声:“那定是哪家姑娘找错了。”
“这怎么能找错,找错了咱们知府大人能放进来”
“嗳,这你就不懂了……谁都不找,怎么就找上了咱们赵侯爷。”说罢意味深长地笑出来。
赵明宜站在门外,脸都憋红了,管事妈妈在一旁见她扶着门框蹲了下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那张白皙漂亮的小脸儿上落了泪,埋头在膝上低低地啜泣。
屏后一樽玉盏重重地落在了桌案上。
堂上顿时一片死寂。
座席上的男人抬眼便瞧见总督大人的脸阴沉了下来,酒一下子就醒了,忙不择路地跪了下来。
“滚。”
堂中人立时四散,似乎有默契一般从后角门走的,都不敢走正门,生怕看见那姑娘的面容。
赵明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心里好像被什么剜了一块一样,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她,为什么说她不是他的妹妹……她不是吗?
是因为她嫁了人吗?
冷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她裹着大氅,依然冻得发抖。
“怎么哭了……”
身前一道高大的影子,将落在她身上的月光遮住了,声音柔而轻。她依旧将脸埋在膝上,不想抬头看他,也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眼泪……实在很丢人。
她过得很不好。她不希望他知道。
可是她真的很想他……
一道轻巧的力道抄起了她的腿弯,她只觉身体一阵腾空,抬眸便见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他也在看着她,却是短短一瞬,将她抱起来后便往东院走去。
管事妈妈只希望自己眼睛瞎了。
“总督大人,这位姑娘我家夫人已经安排歇在东厢了。”
赵明宜也听见了,盼望着他能停下。可令她心慌的是,他仿佛没听见似的把她往另一间院子抱,那似乎是他住的地方。
到了地方,将她放在正堂的椅子上坐着。而他也不走,就这般站在她身前。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
那样肆无忌惮。
“我,我要去东厢。”她低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