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溪院背靠着山,浅溪自山涧流入,将其与李府隔开,仅一道平桥相连,最是僻静。
天尚未亮,水边湿寒,院前值守的丫鬟忽见一人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赤脚跑过鹅卵石。
细看,还有些跛。
“鬼啊!”丫鬟吓得扔掉灰红的灯笼,瘫坐在地上。
那人突然凑上前来,双眸赤红,嘴上扯出笑,沟壑如裂纹般爬了满脸:“别怕,是我啊。”
“大……大老爷?”丫鬟向后爬了两步,有些不敢确定。
“是我,吓到你了。”李砚卿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一圈,便会平日里儒雅的样子,呵呵笑道,“我家三郎呢,出去过吗?”
“不、不曾。”丫鬟恐惧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吞吐回答。
“你辛苦了。”李砚卿将衣服理整齐,伸出手。
丫鬟不确定地把手放上去,却被李砚卿一把扯过,撞在刀上,一命呜呼。
不能有人见过他这副样子。
藏在暗处的亲信擦干地上的血迹,将人丢进山里。
而李砚卿走上平桥,一手背在身后,长衫垂至脚踝,袖口随步履轻晃,哪怕没穿靴子,都是一派儒雅的文人风骨。
砚溪院内侍候的人都是跟着他们从岭南来的,知晓老爷的习性,无人出声。
“昱儿,为父来看你了。”他敲敲门,但并没有给屋内人回应的机会,迫切地推开门扑进去,像是要求证什么。
为了御寒,窗棂被厚重的布片遮挡着,门推开的一刹那,屋内才有了一束的光线,灰蒙蒙的,现出扬起的尘土。
李砚卿一把扯开床旌,没有人,被褥冰凉。
他着魔似的抓乱自己的头发,跌跌撞撞地四处寻找,哪怕床缝、桌底都不放过。
他喘息未定地直起腰时,见李闻昱正站在他的身前,穿着身素白的寝衣。
李砚卿狠狠的一巴掌扇上去。
李闻昱比他年轻、比他高,但他完全没有反抗,任由巴掌打在脸上,然后摔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擦干嘴角的血迹,垂眸看地。
李砚卿看着发麻的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跪下去,颤抖着手去触摸昱儿脸上肿起来的部分,惊恐道:“为父没想打你!为父只是……只是太担心你了。”
他不顾李闻昱会不会痛,用力捧着他的脸摩挲,满眼惋惜:“为父说的话你为何不听,作甚一定要偷跑出去?”
话是对他说的,惋惜却像是对着另一人。
“都说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为父会生气。”李砚卿熟练的走到矮柜旁翻出一盒药膏,如一个慈爱的父亲般闲话家常,“昱儿今晚没歇息,是去哪儿了?”
他用银片挖出一团药膏,欲给李闻昱上药。
李闻昱看见他伸出的手,下意识地缩头。
李砚卿捏住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头掰正,另一手细致地把药抹匀。
见李闻昱缄默,他便用力去捏,直到昱儿下垂的睫毛上沾上泪。
但他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闭口不言,
像极了,那个人。
“好啊,你不说、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李砚卿扯住将他的头发将他拉到床边,冷笑道,“伪欺不可长,早有人告诉我在顾园见过你。孩子,为父是不是教过你君子当诚?”
他从哪里得知的他去过顾园,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跟守玄司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