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哪里顾得上,吹了几下就小心地咬开馉饳皮。薄皮破开,里面粉嫩多汁、热气腾腾的肉菜馅露了出来,馉饳的鲜香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
“唔!好吃!阿娘阿爹!你们也吃!”芸儿含糊不清地喊着,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脸上全是满足。她胃口小,吃了七八个馉饳,喝了几口鲜汤,就拍着小肚子说饱了,但眼神还恋恋不舍地看着碗里。
杨芷秀看着女儿吃得这么香,心中那点因为女儿挑食而产生的烦闷也消散了。
她拿起芸儿的勺子,尝了一个剩下的馉饳。甫一入口,眼睛便亮了起来!这馉饳皮薄馅足,肉馅鲜嫩弹牙,菘菜的清甜和腌姜的微辛完美中和了油腻,远非船上食所那些清汤寡水、食材粗劣的饭菜可比!
王裕也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送入口中,细细品味,他走南闯北,也算吃过不少好东西,这碗看似简单的馉饳,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他看向妻子,两人眼神交汇,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这钱花得太值了!
两人就着鲜美的汤汁,将剩下的馉饳一扫而光,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如何?”王裕放下筷子,看着妻子。
“极好!”杨芷秀由衷赞道,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滋味足,用料干净,芸儿吃得也欢喜。”
王裕点点头,沉吟片刻:“我看那小娘子,年纪虽小,行事却极有章法,手艺更是难得。咱们这船程还有好几日,芸儿的胃口……”
杨芷秀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你是想让那小娘子替我们做吃食?人还带着两个孩子,能同意吗?”
王裕起身:“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去找那小娘子商量商量,若能每日请她做一顿简单的饭食,不拘荤素,只要干净热乎就行,咱们按顿付钱,食材也可以我们提供,或者折价给她。也省得她再为我们单独开火麻烦。”
。
温禧刚收拾完碗筷,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王裕单独前来。
王裕开门见山,态度诚恳:“温小娘子,方才的馉饳实在美味,小女和内子都赞不绝口。冒昧再来,是想与小娘子商量个事。”
他说明来意,希望能每日请温禧为他们一家三口做一顿饭食,午食或晚食皆可,菜色简单即可。食材可以由他们提供,或者温禧采买后他们按市价支付费用。另外每顿支付十文的工火钱。
温禧听完,心中快速盘算起来。一天只做一顿,确实不算太费事,无非是多加三个人的量,揉面炒菜都是顺手的事。十文工火钱,加上食材费用,如果自己采买还能赚点差价,这进项相当可观!而且对方态度诚恳,要求也不高。
她看了看眼含期待的祐哥儿和禔姐儿,这送上门的钱财,既能贴补家用,又能发挥所长,何乐而不为?
“承蒙王郎君和娘子看得起我的手艺,”温禧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爽快地应下,“这活计我接了!就按郎君说的办。食材方面,若是方便,还是由我来统一采买搭配,按价结算,您看如何?也省得麻烦。”
王裕大喜:“如此甚好!小娘子果然爽快!”从袖中取出三十文预付三天的工火钱,“这是三日的工钱,食材钱等到了徐州码头采买后再一并结算。”
温禧接过铜钱,沉甸甸的,心里也踏实又欢喜:“没问题!”
送走王裕,温禧掂量着手里的铜钱,对弟妹眨眨眼:“瞧,咱们在船上也有‘营生’了!祐哥儿、禔姐儿,以后你们可都是小帮厨了!”
祐哥儿挺起胸膛:“阿姊放心,剁馅烧火都归我!”
禔姐儿也雀跃:“我帮阿姊择菜!”
达成协议后,离原定到徐州码头还有三天,温禧分别做了菘菜肉煲、煲仔饭,以及用自制肉酱做的肉酱汤饼——也就是简易版炸酱面。杨芷秀因爱吃这肉酱,还额外付钱买了一小罐。
连续三日的可口饭食,彻底征服了王裕一家的胃,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不仅芸儿跟祐哥儿、禔姐儿成了好伙伴,杨芷秀对温禧这个年纪虽小却坚韧聪慧、厨艺精湛的小姑娘愈发喜爱。
这日晚食后,杨芷秀亲自过来送洗好的餐具,又给了祐哥儿和禔姐儿几块饴糖。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温禧的小床边,拉着温禧的手,语气温柔而真诚:
“禧姐儿,这三日真是辛苦你了。芸儿吃得开心,我们大人也跟着享了口福。你小小年纪,带着弟妹远行,还这般能干懂事,真是难得。”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关切,“听夫君说,你们是要去显州寻亲?”
温禧点点头,坦然道:“是,去寻我大哥。”
杨芷秀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素衣木钗,但眼神清亮,性情坚韧,如一株香梅,在雪压枝头时犹自含芳,风刀霜剑中愈见风骨。
她轻叹一声,拍拍温禧的手:“显州路远,人生地不熟。你们三个孩子,总要多些准备。”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写着娟秀小字的纸片,塞进温禧手里:“这是我们在汴京东榆林巷的住址。我娘家姓杨,若遇到什么难处,或者寻亲不顺,需要个落脚的地方,就拿着这个地址去找我们。别怕麻烦。”
温禧心头一热——萍水相逢,能得到这份善意和承诺,实在珍贵。
她郑重地将纸片收好,深深福了一礼:“多谢杨姊姊!温禧记下了,若真有需要,定当叨扰。”
杨芷秀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欣慰地笑了,又摸了摸旁边安静听着的禔姐儿的头,这才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