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见到那天夜里的梁知聿的话。
“师傅,”回去的路上,殷宋颤声问坐在一边的钱正平,“梁知聿是不是疯了。”
对年少朋友突然换了个名字如鲠在喉,他久久无法入睡,于是起身走在梁家的花园里。
等停下来时,才惊觉自己站在池塘边缘。年少的阴影还在昨日,脚下的土在目视下仿佛在朝外涌出鲜血,就像动物濒死前仍鲜活跳动的血管。
他慌张后退,转头却发现对岸有个人站在那。
夜深人静,殷宋壮着胆子颤着腿走近,发现是熟人后松了口气。
“是你啊……”
手还未稳稳放在梁知聿的肩膀上,殷宋突然失了力气,掌心摔下,放出清脆声响。
偏偏梁知聿还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殷宋的视线发直,从梁知聿浑身淌血的手臂上移,定格在他的左脸。
是血。
月光下,半张脸隐在血迹下,空洞一般,像被剥开半张脸皮的厉鬼。
梁知聿对他的目光不甚在意,甚至伸舌舔舐溅到嘴边的血丝,末了皱眉。
“好腥。”
“你要试试吗?”
恶魔的邀请。
他半边身子酥软,但他不再落荒而逃,而是强撑站着。
梁知聿没勉强他,自顾自蹲下铲土、埋尸体,而殷宋面色难堪地看着他作案过程,结束后男人依旧没有动,望着土壤出神。
“她不喜欢这样的人。”
这一声很轻,但还是被殷宋捕捉。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梁知聿。
他仍穿着下班时的西装,只是这时衣服上已惨不忍睹,全是密密麻麻飙溅的血块。颜色早已在氧化中几近黑色,远看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的眼睛。
梁知聿像是恐怖片中杀人如麻的西装暴徒,恐怖、嗜血。这样的人,提到那个“她”时,竟露出茫然的表情。
这一刻,殷宋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从脚底涌上的冷意。
被这样的人爱上是多么的可悲。
学会爱人的坏种又是多么的疯狂。
殷宋浑身冰凉,觉得梁知聿得了疯病,他把记忆里有着温和笑意的梁知聿全盘抹去,给他套上疯子一词。
“知聿这个孩子……”
长久的沉默后,钱正平对殷宋缓声说出梁知聿的难言之隐。
……
你有过给母亲当丈夫的经历吗?
“知聿,快过来。”
昏暗的门口处,梁知聿脱下鞋子的动作僵住。他愣怔地看着坐在沙发上衣衫单薄的母亲,不敢有动作。
“知聿,快过来抱抱妈妈。”
见他没动静,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次声音略显急切。梁知聿默默放下书包,挪着步子走到她身边。
“母亲……!”
未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碎,他踉跄一步摔在茶几上,透过玻璃,梁知聿看见自己额头处汩汩流动的血。
伴随着骆翠嘶吼声,梁知聿的双肩被猛地提起。在一片血色中,他看清楚了她的神情。
憎恶的、痛苦的、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