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要抓紧离开。”知微神情肃穆,“外头有追兵。”
“你的伤……你行不行?”知微忍不住问。
“死不了。”祝隶稷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趁叛军没搜到这里,必须离开。”
知微点头,上前架住祝隶稷完好的右臂,用力把他撑起来。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沉得像块石头,她的脚步虚浮地踉跄了一下,还是稳稳撑住祝隶稷。
山路崎岖,布满碎石和盘虬的树根。
知微搀扶着祝隶稷,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不好受,祝隶稷亦然,连话都讲不出,时不时低哼出声,汗水滴了知微满肩。
“歇……歇会儿吧。”知微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这样走下去,没等叛军找到,两人会先精疲力竭。
闻言,祝隶稷收回贴在知微身上的手,反靠在旁边的树干。
两人按着这个模式边走边停,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渐渐偏西,林间的光线越发昏暗。
饥饿感像无数小虫啃噬着知微的胃壁,祝隶稷的体力显然也快到极限,脚步发沉,呼吸也越来越重。
难道,我的命便该绝于此吗。
视线模糊着,耳鸣声仿佛死亡的前奏曲,知微陷入绝望。
突然,前方隐约传来一阵沉闷而急促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布满落叶的山地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知微意识已经迟缓,祝隶稷猛地将她拽到一棵巨大的古树后面。
他的身体绷紧,完好的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随身带匕首早不知掉在何处了。
知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攥紧了怀里收好的银钗,手心全是冷汗。追兵?还是“断眉”的同伙?
马蹄声如雷,轰然逼近。林叶被粗暴地分开,一匹枣红色、神骏异常的战马从林子中窜出。
马上之人一身锃亮的重甲,猩红的披风在疾驰中猎猎作响。
知微定睛一看,那身重甲……那个将士,虽然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稍显圆钝的下颌,可她认得的,不会认错的!
明煜,是祝明煜,他还活着!!!
快马冲到近前,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
马背上的祝明煜猛地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
“兄长!”祝明煜单膝跪地,声音浑厚低沉,带着急切和如释重负的激动。他伸手,摘下那顶遮住面容的沉重头盔。
头盔下,是知微曾在梦中思念过无数次的脸
——麦色的皮肤,硕大的眼瞳,此刻正焦急地锁定在二人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
果真是祝明煜!
那张曾在岭南灶台边对知微傻笑、帮她劈柴挑水、被她揪着耳朵骂“憨货”的脸,此刻被风霜尘土覆盖,眉宇间刻着陌生的冷峻和疲惫。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望向她时,瞬间亮起来、仿佛盛满了整个璀璨星河的眼睛。
“知微!”祝明煜唤道,也是满面不敢置信。
知微呆呆地看着他,看着祝明煜眼底深处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红丝,看着他铠甲上沾染的暗沉污迹和几道新鲜的刀痕。
走散后的担忧、军营里的不公、山洞里的寒冷、饥饿、血腥味,还有漫长一夜里几乎被黑暗吞噬的恐惧……所有强撑的硬壳在这一刻轰然碎裂。
知微的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呜……”破碎的呜咽声刚从嘴边发出,知微的心脏猛地一冲,整个人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