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堂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嫩了点,还想着骗我。”
“行行行,算你厉害,”俞挽春摆了摆手。
“行了,跟我来书房,有话要跟你详说。”
俞堂生此话一出,俞挽春停在原地没动。
“你还想我请你过去是不是,快过来,”俞堂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便转身上了台阶。
俞挽春也只好跟上他的身影,晴照则小声在她耳畔安慰,“小姐莫要担心,不要紧的。”
要不要紧她不知晓,但俞挽春心里清楚,她这阿爹势必要弄些什么名堂出来,她暗自估量着,不久便来到书房。
晴照守在了门口,俞挽春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还是默默进了书房。
里面不算得多么敞亮,俞堂生向来混不进仕人之列。
其一便是他出身草莽,哪怕战功赫赫,功绩堪比三公,在朝中地位显赫数一数二,时至今日,亦是不愿弄些装模作样的表面功夫,懒得与那帮子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文臣为伍。
故而这书房布置可谓是相当的简致明了,除却高堂之上,阿娘亲自泼墨绘成的几幅装潢山水奇兽画,颇为清新雅致。
以及当年他与阿娘共同执笔书就的“知行合一”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便几无奇巧的珍藏古玩。
大多堆积的是兵法奇诡,旁门左道的鲁班墨家机关倒也有所涉及,案上横陈行军路线图,其余便再无其他。
“你在那坐好,可别乱摸,”俞堂生不忘回过头来提醒她,小心他的那些宝贝。
俞挽春除了无奈也没其他想法,幽幽道:“你放心吧,我对你这些快翻烂了的书没兴趣。”
“没兴趣?那你最近看的什么书?”俞堂生扬眉。
俞挽春漫不经心地随便挑了把交椅缓缓落座,闻言不动声色道,“怎么,你还有闲心管我看什么呢?”
“行了,你可别瞒着了,我和你娘能不知道你想什么鬼主意吗?”俞堂生轻嗤一声,“你这是想要练武?”
俞挽春顿时无话可说。
“练武,也不错。”
出乎意料的态度,俞挽春扬起头来看向他。
“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罢,”俞堂生缓缓开口。
前夜窗外雨打芭蕉,人静之时,无端冷风凄寒,帘卷西风,顺着缝隙便一溜烟钻进来。
俞堂生走进来将门关紧,隔去屋外风卷残烟的萧索,屋内烛火未烬,谢月盈身着里衣靠坐床头,昏黄烛晕映出她苍白美艳的疲惫颜色。
“怎么还不睡?你身子不好,还是赶紧歇下来,”俞堂生连忙上前坐在床沿,扯了扯她身上被褥将她裹紧了些。
“满郎……我不能睡,我有事要与你商量,”谢月盈摇了摇头,她抬手轻轻攀上他的肩膀,“这事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睡不安生。”
俞堂生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些,只顾着顺她的意思,“好,我当然答应你,你说罢。”
“……满郎,这些时日你可都看到了?下人说了,小奴儿在看练功之法,”谢月盈阖上眸,温柔光影将她眉眼疲倦冲淡平和,“我们的小奴儿,前些日子又遭了刺杀……”
“小奴儿,她不傻,你懂我的意思吗?”谢月盈微微睁开双眼。
她眼中烛火阑珊,眼神轻飘飘落在窗上无依的月影霜华,沉浮的光影斑驳陆离。
“……你这是在怪我……怪我不该事事瞒着她吗?”俞堂生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小奴儿已经及茾了,可不单单是爱玩闹,她聪慧得很,”谢月盈从他肩上抬起脑袋,定定地凝着他,“我们现在可以一直护着她,可日后呢?我们唯有她一个女儿,身边无人帮扶,你这般样样阻挠,对她又有何益?”
烛火微晃,俞堂生沉默着,良久,“我已为她……”
“不够……”谢月盈彻底坐起身来,惯常端柔的她,眼下字字珠玑,“你敢担保你那些个亲戚心思坦荡?而无鬼胎?你能确保我们走后,独她一人,不会再受迫害?”
“还是说,在你眼里,女子便只能永远纤柔,靠着男子而活吗?”说到此处,谢月盈声音已然不再平静如初,“你莫非看不出,我谢月盈的女儿,自小便不甘心被束吗?你难道想让她步我的覆辙?”
眼见谢月盈便要生起闷气来,俞堂生赶紧低声解释,“我是怕她与我一样太张扬,引了祸事……”他叹了口气,“我从未那般想过,我怎会这么想……”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一些人的恶,哪怕他已做出让步,仍旧步步紧逼。
“……别气了……”俞堂生缓缓道,“明日,明日我便告知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