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想吃,我也在吃,刚好我还有点钱,”俞挽春弯了弯眉眼,“这样,就不会有人凶你了。”
她看着还是迟疑不决,但到底没有抵住诱惑,脏兮兮的小手颤巍巍地伸过来,可是刚刚触及俞挽春的手,却又在半途缩了回来。
“对……对不起,”她的眼中盈上一层可怜的水雾,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手的……”
俞挽春见她怎么都是畏缩,只好将那几文钱轻轻放入女童腰间别着的小囊袋里。
“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俞挽春见她这副惶恐的模样,便知晓她从前恐怕是遭过类似经历,以至害怕至此,她放柔了声音,“去买糖葫芦吧。”
女童艰难地抬起头来,怔愣在原地。
俞挽春一手拿着两根糖葫芦,慢悠悠地咬下一颗,抬眸观察周围。
广知坊,处上京西南角偏僻荒凉,有外商暂驻,本地聚居百姓多困窘,眼前街道,四下环顾多乞儿,治安混沌多事,乃是三不之地,所谓“三不”,即不闻不问不理的官府弃子之地,是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俞挽春初次来此,虽说先前早派了侍卫暗访那画贾所说之地——崇德居,却因那处唯有熟客方可进入其中,他们迫不得已在外苦蹲数日,不过倒也有了些收获。
只是,若是想要得知全貌,她恐怕得暗寻此处亲口之言,只是方才随缘问了几个路人,不论她是明目张胆还是拐弯抹角询问,他们皆是讳莫如深,匆匆便离去。
俞挽春知晓他们有所苦衷,一番下来便也不再强求,她又吃了口糖葫芦,便按照记忆中侍卫回来传达的路线,意欲前去崇德居一探究竟。
并非她想象中的刁钻幽僻,相反这崇德居修建规模颇大,应是这里最大的铺子,明面上的生意看着尤为繁忙。
俞挽春站在一处摊子前,向左前方望去,袖角此时隐隐传来极轻的拉扯感,俞挽春下意识顺着力道方向低下头看去,却是见方才那个女童正仰着脑袋,小心翼翼看着俞挽春,“大姐姐……”
“怎的了?”俞挽春倒是没想到她也会在此,看样子是跟了她一路?
“姐姐……别去那里……那里……危险……”女童稚声稚气,眼睛扑闪扑闪着泪光。
她当是早早注意到了俞挽春,发现俞挽春有意无意地拦下路人询问崇德居的相关事要。
俞挽春沉默片刻,轻声道:“小妹,你知道那儿?”
女童呜呜咽咽哽咽一声,“别去……不要去……求求你了……”
不知为何,她对崇德居似乎格外敏感,触及相关字眼便开始哭噎起来,甚至最后“哇”一声哭出来。
俞挽春不明其意,但见她哭得泣不成声,连忙轻轻将她拢在怀里,让她坐在这摊前的一只小几上,“阿婆,还请上一壶茶来,”她朝摊上忙着生意的老婆婆轻声唤道。
“……喝点水,”俞挽春用帕子轻手拭去女童眼角泪水,见她哭成了个小花猫,柔声哄着她,“别哭……”
女童哆哆嗦嗦哭个不停,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劲来,她不自觉往俞挽春怀里缩,颤着手乖乖端过茶碗来,“呜呜……姐姐别去……”
俞挽春见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从脸上纵横而过,在满面脏污上划开一道湿痕来,隐隐约约露出原本的肤色。
“唉……这娃娃命不好呀……”那老婆婆站在她们这桌旁,惋惜地摇了摇头。
老婆婆见俞挽春微微蹙眉,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这娃娃是没坏心思的,她爹没了,就是在那儿……”她到底是不忍心说完,只拿出两粒糖来给了她们,便转身去照顾别的生意。
这短短几句话,俞挽春大概也猜到在这女童身上发生了何等灾祸,心情也沉重了些。
“大姐姐……”女童哽咽着,小手揉了揉哭红的眼角,“你是……你是好人……你别那儿……千万不要……”
俞挽春欲用帕子擦去她脸上污泥,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没有动手。
“小妹,乖,”她将手上另一根未曾吃过的糖葫芦塞到她手心。
女童抽噎了一会儿,抬起头想说什么,俞挽春猛地站起身,抱起她来。
“大姐姐……”女童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顺着俞挽春的视线看到远处有人当街纵马。
连人带马渐渐离她们近了,马蹄凌乱肆意的践踏声同样离她们越来越近。
俞挽春终于看清楚了,那马上之人竟在公然行强盗之事。
马匹迅疾,那骑马的男子抬起手,行人根本难以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拽住身上贵重物品。
行人一时挣脱不了,男子居然便残忍地将其连人带物拖拽在马后一路,痛苦的惨叫声惊动沿途人群,地面粗粝细沙遍布,那行人已是剐蹭得头破血流,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