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酉又欲说些什么,俞挽春抢先开口,“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阿酉只好退步屈服,“好,我尽快回来。”
俞挽春打量着阿酉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秀眉,嘀咕一声,“神神秘秘的,真是怪了。”
人影逐渐变少,提灯凋敝稀零,光亮渐熄,天边暮色缓缓蔓延开来,只余下零星行人而过。
俞挽春见着一个正收摊打算离开的老爷爷,正收拾着剩余几个未曾被人相中的灯笼。
她百无聊赖之下,见到其中一只灯笼,怪道那灯笼颜色正艳,形态亦美,怎会无人看中。
“这灯怎的无人买下来?”俞挽春缓缓开口问道。
那老爷爷打眼一看是俞挽春这个小姑娘,无奈摇了摇头,“这灯笼花了老朽我不少心思,只是可惜了,瑜不掩瑕,不完美的东西,自然就无人看得上。”
俞挽春顺着老爷爷所指位置看去,这灯笼乃是横竖交错的花梨骨架,覆盖着四四方方的丝织纸绢,其上绘有花鸟涂彩,尤为栩栩如生,乌蓝小雀展翼附在花簇中轻歌鸣啼,色彩斑斓而不杂乱,艳而不冶,技艺卓绝,只是可惜其中一角骨架磕破,便成了有瑕。
她觉得可惜,便拿出银两想换来这只灯笼。
“这……姑娘你刚刚可也看到了,这灯笼可是有残缺,”那老爷爷知晓这些个小姑娘喜欢些精致的玩意儿,便忍不住提醒。
“无碍,不就是磕了碰了,这再正常不过,”俞挽春弯弯眉眼。
她接过那只灯笼,待轻轻提起,便撒飘着晶莹的细碎光线。
无边的暗色终究袭来,行人踪迹渐隐,余光即将湮灭,唯她手中那只提灯,在天地间绽放最为夺目的耀光。
阿酉仍不见踪影。
尽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俞挽春猛地侧身望去前方,便一群巡逻士兵往一个方向匆匆赶去,她心顿时一紧。
“你是什么人?快到宵禁,你赶紧离开此处!”
凭空一道呵斥声传来,“啪嗒”一声,俞挽春手中灯笼坠落在地。
灯笼咕噜哀哀打旋滚了一圈,光亮在暗沉之中无助地晃悠一闪而过,照亮她苍白的小脸。
俞挽春放心不过同样寻去了先前的街道,却被临近小巷口处的景象惊得失去脸上颜色。
晦色深沉如同暗处毒蛇一般蜿蜒至她跟前,丝丝缕缕的血水缓缓笼罩她眼帘,一片血色深深,浓色近朱褐。
往前,是潺潺的血流成河,尸山血海如堕深渊,尸身错落在各处,墙角堆积的断手残臂仿佛深陷人间炼狱般恐怖。
阿酉……他呢?他迟迟未归……
俞挽春春从所未有地慌乱过,她直接忽视耳畔官兵的警告,脚步生风,心中的惊慌在一瞬间覆盖过了惧意,甚至想要去搜寻那些尸身。
好在迈出一步后,她的理智便已回归。
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至极的腥气,比及先前那次集会遇刺,还要令人反胃作呕,难以接受。
她退到角落,见着那些官兵正窸窸窣窣地开始处理现场的血腥,耳边官兵的唾骂声混杂黏糊的血水,让人遍体生寒。
俞挽春无措地抬头向四周张望一番,本不抱着希望,视线却在某处顿住。
窄巷口,一片反光的袖角闪过,俞挽春一咬牙跟了上去。
巷子极深,幽长深邃,月光在头顶开辟眼前一片小小的视野范围,寒意不知何时来袭,从她脚踝处缓缓向四肢百骸处延伸,俞挽春无意识地裹紧衣襟,加快了脚步。
“不要……别过来……”
眼见就要转过一个胡同,从中传出一道平静却掩饰不住虚弱的男声,沙哑不复清亮,语气隐隐颤抖,似乎暗含一丝祈求。
俞挽春深吸一口气,翻涌的心绪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缓缓平复下来,但尚未放松,便感到一股久违的怒气。
她想都没想便走进了那个拐角之中。
“阿酉……”
当俞挽春终于再度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她脚步微微一顿,眼前的血色炫目,难言的抽痛如浪潮拍岸般拍打得她心口生疼,心脏被攥紧,让人喘息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