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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973年寒假（第1页）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圣诞假期，像一锅熬过了头的浓汤，表面凝结着油腻的浮脂，底下是令人窒息的沉闷。大雪封锁了伦敦，也给这座阴森的老宅裹上了一层压抑的、虚假的洁白。

西里斯·布莱克像一头被强行关进笼子的年轻困兽。

他回来的第一天，就把行李粗暴地甩在门厅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发出的巨响让布莱克夫人的画像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和恶毒的诅咒。

西里斯。布莱克充耳不闻，黑色的卷发桀骜不驯地翘着，灰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径直穿过挂着家谱挂毯、写满“永远纯洁”的走廊，每一步都带着要把腐朽地板踏穿的力度。

他把自己锁进顶楼那个最小的、堆满废弃杂物的房间——那是他唯一能划定的“领地”。里面很快传出了麻瓜摇滚乐震耳欲聋的鼓点声，通过某种魔法手段放大了数倍，挑衅般地在老宅的每个角落轰鸣，与画像的尖叫、沃尔布加的怒斥交织成一曲刺耳的交响。

他拒绝参加任何家族晚餐，当被迫出现在客厅时，永远是一身麻瓜的皮夹克和牛仔裤，与周围奢华的哥特式装饰和穿着考究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看沃尔布加和奥赖恩的眼神像看两块冰冷的石头，对贝拉更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与轻蔑。他唯一的“交流”是和克利切——用尽各种恶作剧捉弄这个对雷古勒斯忠心耿耿的小精灵，每一次成功都能让他那张英俊却阴沉的脸上，短暂地掠过一丝带着残忍快意的笑容。

雷古勒斯·布莱克则像一片落入蛛网的雪花，无声地消融着。他比西里斯安静得多，近乎沉默。

回到自己整洁得一丝不苟的房间后，他只是默默地整理着书架，将霍格沃茨的课本和几本关于纯血家族历史的厚重典籍重新排列整齐。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精准，仿佛在完成一项仪式。沃尔布加的怒火转向西里斯时，他会在旁边垂着眼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精致的银扣，脸色苍白。

当沃尔布加转而将期望和压力倾注到他身上，喋喋不休地强调着布莱克的荣耀、黑魔王的伟业、以及他作为“好儿子”的责任时，雷古勒斯会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顺从的微笑，轻声应着

“是的，母亲”。

但那笑容从未到达眼底，那双和西里斯相似、却蒙着更深雾霭的灰眼睛里，盛满了疲惫。他穿着熨帖的深色礼服长袍，坐在长长的餐桌旁，像个精致的人偶，小心翼翼地切割着食物，避免发出任何声响，也避免与贝拉探究的目光相遇。

只有偶尔，当他以为无人注意，目光投向窗外纷飞的大雪时，那深潭般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茫然和渴望——像被厚厚积雪覆盖下，一颗挣扎着想探出头的小草。

大雪覆盖了伦敦，也暂时掩埋了格里莫广场内部的刀光剑影。贝拉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楼下庭院里厚厚的积雪。

西里斯房间里传出的鼓点如同沉闷的心跳，楼下客厅里沃尔布加对雷古勒斯的训诫声隐隐传来。这座宅邸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胃，正在缓慢地消化着所有身处其中的人的活力和希望。

她不能再等了。

深夜，当整座老宅沉入一种带着诅咒和噩梦的寂静，贝拉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她裹着最厚的黑色斗篷，兜帽拉得很低，像一个真正的幽魂融入了暴风雪的黑暗。幻影移形的撕裂感后，她出现在伦敦东区一个废弃的麻瓜教堂后院。这里曾是战火和时间的牺牲品，只剩下断壁残垣，半截残破的钟楼指向铅灰色的、大雪纷飞的天空。呼啸的寒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积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这里是绝对的死寂，只有风雪在断壁间呜咽——完美的地方。

她找到一处相对背风、被巨大残柱遮挡的角落，清理开一小片积雪。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她瞬间清醒。

她需要帮助，真正的帮助。

伏地魔的疑心如同跗骨之蛆，罗道夫斯和家族的恨意如芒在背，她孤身一人在黑暗核心周旋，每一步都踩在深渊边缘。

而能给予她指引的，只有霍格沃茨塔楼里的那位老人——阿不思·邓布利多。

但直接联系邓布利多？无异于自寻死路。凤凰社内部必然有严密的保护，任何魔法追踪都可能暴露她。

她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足够隐秘、足够强大、足以承载她此刻最迫切需求的魔法信号——守护神咒（ExpectoPatronum）。

这个念头本身充满了讽刺。一个食死徒，一个手臂烙着黑魔标记、刚刚在伏地魔面前展示了“黑魔法新技艺”的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试图召唤象征光明、希望和守护的银色生灵？这简直是对她身份最极致的背叛，也是对她灵魂深处那点微光最危险的试探。

然而，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穿透邓布利多强大防护并引起他注意而不暴露自身的方式。传说中，强大的、充满纯粹正面情感的守护神，其出现本身就能被同等级别的巫师感知到，尤其是当它带着强烈的“寻求”意念时。邓布利多，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白巫师。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雪沫的空气，肺部一阵刺痛。集中精神。快乐。她需要召唤一个极度快乐的记忆作为燃料。

这在格里莫广场，在食死徒的泥沼里，比召唤厉火还要艰难。

她闭上眼，努力在记忆的废墟里挖掘：

前世圣芒戈的午后阳光？不，太遥远了，隔着重生和黑暗，那份温暖变得模糊而虚幻，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成功救下艾米琳·万斯？瞬间的庆幸立刻被紧随其后的欺骗、扮演和伏地魔审视的恐惧淹没。

是西里斯房间那些麻瓜唱片机里爆出的鼓点？

像失控的心跳雷古勒斯在霍格沃茨寄来的、措辞谨慎但字迹工整的信？那信纸背后是沃尔布加审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