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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爱自己（第1页）

西格纳斯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看德鲁埃拉，那双冰冷的灰蓝色眼睛只落在贝拉身上，像在重新评估一件武器的价值。片刻，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毫无情绪起伏：

“既然是主人的意志，此事无需再议。”

他这句话，为这场争吵画上了冰冷的句号，也彻底宣告了德鲁埃拉的失败和对贝拉“新身份”的被迫接受。

贝拉放下手臂，将衣袖拉好，遮住了那丑陋的烙印。脸上那刻意营造的疯狂戾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又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平静。

她甚至没有再看摇摇欲坠、面如死灰的德鲁埃拉一眼，只是对着奥赖恩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却疏离：“父亲。”

说完，她转身，脊背挺得笔直，步伐稳定地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德鲁埃拉压抑的、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和奥赖恩重新坐回椅中、戒指转动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走廊里一片昏暗。贝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臂上黑魔标记的灼痛似乎更清晰了。刚才那场表演，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左臂，隔着衣料，感受着那烙印的轮廓。然后，那指尖又缓缓上移，抚上自己冰冷的脸颊。

没人爱你？

不。

我在这里。

我承受了这烙印，利用了这疯狂，撕碎了那枷锁。

————我，爱我自己。

指尖下的肌肤，冰凉，却真实。那冰冷的触感，如同她为自己加冕的王冠，沉重，却坚不可摧。

手臂上的黑魔标记又在隐隐作痛，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腐朽甜腻感的灼烧。

这个家。这个名为“家”的坟墓。这里没有爱，只有冰冷的血统论调、扭曲的忠诚、无处不在的监视和令人窒息的疯狂。空气里弥漫着古老挂毯的霉味、家养小精灵清洁剂的刺鼻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灵魂腐烂的绝望。

贝拉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窗棂，指甲在硬木上留下浅浅的白痕。一种巨大的、空洞的疲惫席卷了她，比钻心咒的后遗症更甚。

仿佛所有的力气，所有的伪装，都在日复一日的扮演和这无休止的家族诅咒中被抽干了。她是谁？那个被伏地魔视为利刃的疯子贝拉？那个为了生存不得不戴上面具的穿越者？还是……在这层层叠叠的枷锁和黑暗之下，一个连自己都快要遗忘的、渴求着一点点光亮和暖意的存在？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而锐利的脸。浓密的黑发，深邃的眼窝，属于贝拉特里克斯的、被世人畏惧的轮廓。这张脸的主人，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灵魂被黑暗烙印，身处一个连呼吸都带着毒素的家族。

“没人爱你。”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像是布莱克夫人的诅咒，又像是她自己绝望的回声。

是啊，伏地魔需要她的力量，罗道夫斯曾经觊觎她的身份和力量，布莱克家族视她为维系荣耀和向黑魔王效忠的工具。西里斯恨她入骨，雷古勒斯惧怕她疏远她，克利切对她只有奴隶的尊敬……爱？在布莱克家族，在这个身份里，爱是比最稀有的魔法金属还要奢侈的东西，是比凤凰的眼泪更遥不可及的幻梦。

“没人爱你。”

那声音再次强调，带着摧毁一切的寒意。

贝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更深地陷进窗棂的木纹里。她看着镜中的女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滚着痛苦、挣扎、迷茫，以及……一丝被这冰冷现实刺痛的、尖锐的反抗。

“没人爱你？”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一字一顿地诘问。

然后，那眼神变了。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的涟漪过后，沉淀出一种近乎悲怆的清明。所有的迷茫和脆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蛮横的力道强行压下。

镜中女人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刀锋出鞘般的决绝，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贝拉式癫狂的狞笑，也不是伏地魔面前谄媚的假笑。那是一个……确认。

一个对自己存在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