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雕花橡木大门在身后发出“砰”的巨响,如同古堡墓穴合拢棺盖。伦敦夏夜那点稀薄的暖意瞬间被抽干,身后门缝里挤出的诅咒声却如附骨之疽,紧紧追了上来:
“滚出去!布莱克家的耻辱!肮脏的血脉叛徒!别再玷污这高贵的门槛!一个纳特都不会给你!”
“等着在阴沟里腐烂吧,西里斯·布莱克!”
那声音尖利扭曲,是母亲沃尔布加·布莱克倾尽全力的嘶吼,每一个音节都淬着纯血统的傲慢和刻骨的恨意,像冰冷的碎玻璃,狠狠刮过西里斯·布莱克的脊背。
西里斯。布莱克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只是绷紧了下颌,更用力地攥紧了空空如也的拳头。指关节在夜色下泛着用力过度的青白。
他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身后那栋阴森、沉重、挂满家养小精灵头颅标本的“高贵的布莱克老宅”,连同里面那张令人窒息的挂毯、那些永远阴冷的房间、还有母亲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都被他决绝地甩开。
自由的气息,带着泰晤士河特有的水腥气和远处汽车尾气的味道,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灌入他的鼻腔,冰冷又滚烫。他深吸一口,胸腔里那团被格里莫广场压了十六年的浊气似乎被这混杂的空气冲散了些许。
————格里莫广场12号屋内,
沃尔布加·布莱克夫人,这位以刻薄、严酷和对家族荣誉病态执着著称的女主人,此刻正站在布莱克家族那面古老而巨大的家谱挂毯前。
她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白,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细线,胸口因压抑不住的狂怒而剧烈起伏。华丽的墨绿色天鹅绒长袍包裹着她因愤怒而僵硬的身体,袍袖无风自动。
整个客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连墙壁上那些祖先肖像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议论,只是用惊恐的眼神偷偷窥视着下方。
雷古勒斯·布莱克垂首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着藏在身后的袍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母亲那沉重、冰冷、如同毒蛇吐信的呼吸声。
他试图上前一步,嘴唇翕动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或许是替哥哥辩解一句,或许是恳求母亲息怒——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一丝气流都无法通过。
“他竟敢……他竟敢如此践踏布莱克的荣耀!如此玷污祖先的荣光!”
沃尔布加的声音终于爆发出来,尖利、嘶哑,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刺耳感,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回荡,震得水晶吊灯都嗡嗡作响。
“我给了他机会!一次又一次!十六年的养育之恩!纯血统的尊贵血脉!全都被他踩在脚下,扔进了泥潭里!那个……那个不知感恩、自甘堕落的孽畜!”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挂毯上“西里斯·布莱克”那个名字上。那个名字曾经闪耀着代表家族嫡长子的金色丝线,此刻在她眼中却成了最恶毒的污点。
“布莱克家族……不需要这样的污秽!”
她几乎是咆哮着,猛地抬起了右手。那枯瘦的手指间,不知何时紧握着一根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巨大黑宝石、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杖——那是布莱克家族主母代代相传的权力象征。
杖尖精准地对准了挂毯上“西里斯·布莱克”的名字。
“以布莱克家族历代先祖之名!”沃尔布加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如同某种邪恶仪式的吟唱,充满了疯狂和毁灭的意味,
“以我,沃尔布加·布莱克,现任主母的权柄!我宣布——”
她手腕猛地一抖,一道刺目的、带着硫磺气息的惨绿色厉火如同毒蛇般从杖尖喷射而出!
“呼哧——!”
厉火精准地舔舐上“西里斯·布莱克”的名字。那由古老魔法编织、蕴含着家族血脉链接的金色丝线,在接触厉火的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一股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伴随着极其细微的、仿佛灵魂被灼烧的尖啸。
雷古勒斯浑身剧烈一颤,猛地闭上了眼睛。
…………除名………哥哥真的……被彻底抹去了……
在那些祖先肖像惊恐的倒吸冷气声中,那惨绿色的厉火贪婪地吞噬着。
金色的丝线迅速变黑、碳化、崩解,化作飞灰簌簌落下。原本华丽完整的挂毯上,留下了一个边缘焦黑、狰狞丑陋的破洞。破洞的位置,正是西里斯·布莱克曾经存在的地方。
那个破洞如此刺眼,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烙印在布莱克家族的历史上。
沃尔布加死死盯着那个焦黑的破洞,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的满足感,仿佛完成了一项神圣的净化仪式。她缓缓放下魔杖,杖尖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绿色火星。
冰冷、残酷、带着最终判决意味的话语,如同墓穴的封石,重重落下:
“从今往后,布莱克家族,再无西里斯此人!他是家族的渣滓,任何胆敢帮助他、提及他、同情他的人,都将被视为与布莱克家族为敌!”
她凌厉如刀的目光扫过雷古勒斯惨白的脸,扫过墙上那些噤若寒蝉的祖先肖像,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整个格里莫广场12号,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挂毯破洞边缘残留的魔法火星,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如同无声的啜泣。
几天后,西里斯·布莱克离家出走,后被除名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