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陈年往事,真假也早就不可考究,
且不说那孩子是不是了缘,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没想留他的活口,
楚知默脑海中闪过裴寂也那张有恃无恐为他独尊的脸,轻挑了下眉头,
有意思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两人,她都得称其一声,表叔。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被唤起这些陈年往事,温祺然的心头上突然涌上了寥落之感,
在这满是胭脂水粉之地,与昔日好友的孙辈谈起往事,那仿佛都是上辈子,就像是在诉说他人的故事。
太久了,当年崔志毅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他曾赞叹过他的样貌和品行,明明一眼就能被人铭记于心的样貌,在岁月的侵蚀下,也所剩无几了。
他一遍又一遍扫过楚知默的眉眼,试图去找寻故交的影子,
端正有礼的少年如天上皎皎的明月,明明熠熠生辉却丝毫不耀眼,
内敛低调,举止不俗,绝非池中物。
“你倒是不似你祖父,锋芒毕露,刚毅不折。藏巧于拙,用晦而明,你有你祖父所不及的心性和耐力。”
这话听得谢既明扬了扬眉,心里咯噔了声,要是能像就有鬼了。
但楚知默却谦逊地说道,“循规蹈矩,克己复礼殊为不易,可锋芒毕露,矢志不渝同样难能可贵。”
若人人都在循规蹈矩,默默无闻,终究只会是一潭死水,只有一点的‘锋芒’便能嫌弃不一样的水花。
可就是这一点水花,都需要秀于林之木,高人之行,
那一刻不是万里挑一,百年一遇。
“我远没有祖父的勇气和毅力,因此只能是崔晦。”
一身男装的少女尽管病态难掩,可始终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看似平淡无澜的一番言论,却重重砸在温祺然的耳边,而眼前之人却渐渐与昔日之人重叠,往事与年少此刻历历在目。
温祺然大笑起来,声音爽朗,久回不消,
谢既明被这一笑,弄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从他震动的胸膛和眼角堆积的褶子来看,温祺然很满意这个回答。
这也让他背地里松了口气。
“不愧是他崔志毅的孙儿,认死理的犟劲儿都一模一样。”
装了一个晚上游刃有余的楚知默,终于在心底松了口气,舒缓了眉心,端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这句话是林老师教她的,
她的名字一直都是知默,而从来不是默。
她小时候不懂,也不明白两者又什么区别,但这短短两年,她明白了,
知默知默,先是锋芒毕露,才是知默于中。
死于沉默,生于不甘。
送别温老时,楚知默本想着派影卫护送一下,但没想到直接被人开口拒绝了,温祺然笑眯眯得摩挲着胡子,拂尘一挥,反手打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所见诸佛,皆有自心,夫物芸芸,给复归其根,天高水长,因缘际会,望,我们终有一日再聚。”
楚知默和谢既明俯身行礼,目送接走温祺然的马车,消失在空荡的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