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平时皇帝对她们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加之他并不热衷于后宫,也从来不偏宠,所以她慢慢模糊了界限,
她淡忘了身份和事实。
事实就是,她只是这后宫芸芸众生的一个,也许她对皇帝的爱是最热烈的,倾尽了她的所有和即将付出了一生,
但这与皇帝有何干系,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爱和女人,最廉价的也是爱和女人。
翠儿见自家主子红了眼眶,有些于心不忍,轻声安抚她,“主子,你莫要多想,陛下对你终究是与他人不同的,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日日流水一般往咱们昭华殿进,殿外的栀子花种了满园,每一株都是珍品,主子不必妄自菲薄,陛下,怎能不爱您?”
爱?
这是孟南湘进宫后,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个字,
她知道,她爱楚知默,从第一次相遇的念念不忘到义无反顾入宫为妃,每一步都是她的爱,
可这与楚知默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为什么而爱她,
因她的皮囊,因她的柔情蜜意?
可这后宫中美丽的皮囊应有尽有,谁不是温柔似水,温婉可人,
她又有何特殊?
就像她的陛下,虽从未轻慢与她,可怎么也担不上一个爱字。
她不是傻子。
昭华殿内,孟南湘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衣领中。
翠儿想要出声安慰,可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说得多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似乎有千言万语涌在心口,但嘴巴张张合合,还是一字未说。
烛火明灭,一阵晚风透着凉,拂过孟南湘的脸颊,宛若一只大手拂去了她的眼泪,也吹散了所有的忧愁和钝痛。
她举起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原本阵痛的心突然变得平缓柔和,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明明进宫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嘛?
没有爱是一蹴而就的,既然她能爱上楚知默,那么就让楚知默也爱上她不就好了。
明明是因为她爱他,那么她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她可以因为期望落空而伤心难过,但不能因此责怪皇上,或是她自己。
想通的那一瞬,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柔化了她的怨怼,她赶紧擦了擦眼泪,
余生还有那么长,她相信,终有一天,她能走进爱人的心。
宫道上,一身明黄龙袍的楚知默走的飞快,跟在她身后的众人小步来回不停地倒才能勉强跟上,
走在最前面的赵齐望向楚知默的背影,楚知默冷着脸从昭华殿出来时便吓了他一跳,
楚知默的脸上向来都是镇定平淡的,若有需要,可怜恐惧和窝囊装得更是惟妙惟肖,
无人时,赵齐见得最多的就是一副恬淡无欲,
很少能从这个身披枷锁的少女身上看到多余表情和神态。
可刚才那一瞬,他看到了那坚韧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哪怕微小至极,近乎无瑕,可却有着全盘崩裂之势,
一下子就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愉妃不是向来最会讨她开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