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沉浸在万千思绪的楚知默闷头走了不知多久,脚下没看路,一颗碎石子被她带进了一旁的荷花池中,
扑通——
浓郁的夜色下,明明是一颗还没有指甲大的石子,溅起的涟漪和水声全都一丝不漏地进了楚知默的耳朵里。
像是突然被唤醒,楚知默停住了脚步,驻足在荷花池前,静静地望了进去,
原本高耸的肩像是泄了气,塌了下来。
赵齐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从一旁小太监的手里接过灯笼,屏退了众人。两人一盏灯,久久矗立在什么都看不见的花池前。
看着池面上冒出的零星光杆,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孟南湘时,她红着脸说出的那番话,
她说,她对她一见钟情。
女儿家的娇羞和对心上人坦白爱意的怯意与期待,淋漓尽致地刻在了她的眼中,可还没等她全部想起来,转瞬就被委屈失望却还要强忍,表现出一副不介意的委曲求全和逞强所替代。
月亮倒影在湖面上的光狠狠刺了她的眼,疲惫下翻涌的愧疚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忽地,一声极其细小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对朕,是真心的。”
那声音太微小,几乎湮灭在了晚风中,可却一字不差地传进了赵齐的耳朵里,不由泛起了酸意,再开口时,他的嗓音也有些嘶哑,“陛下,人各有命,老奴有老奴的,愉妃有愉妃的,您,也有您的。”
人各有命,命不由己,
又一阵凉风,吹晃了宫灯中的火苗,赵齐望向她单薄的身影有些于心不忍,劝慰道,“陛下,天寒露重,回去吧。”
楚知默慢慢直起了身子,敛起了神色,眼底再看向湖面时,仿佛淬了月光,明亮却冰冷。
“走吧。”
秋叶慢慢被黄色浸透了,原本只黄了半截的树叶现在各个自危,飘飘欲坠,
朝堂之上,因着监察司的主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竟慢慢出现了三足鼎立的架势,而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依旧是那副窝囊样,
你说的她准,而他说的她也不敢不准,
每每都能看到德高望重的丞相被刺头的谢既明气得跳脚,
而反观摄政王倒是始终如一,摆出了一副不争不抢的架势,冷眼旁观。
朝堂上人人谨小慎微,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也不想做了炮灰,上朝俨然成了渡劫,群臣可是苦不堪言。
对此,弹劾谢既明的折子呈雪崩之势,纷至沓来,
都快把楚知默淹死了。
反观被弹劾的人,每天吃好喝好,一副大爷姿态,完全是要耍混到底。
丞相日日下朝后都在楚知默的耳边磨,最开始她还能用镇国公府挡一挡,可被磨烦了,反手罚了谢既明半年俸禄,关进了家中,罚了他一个月的禁闭。
虽然是看似不痛不痒的处罚,却大大取悦了丞相,总算是放过了楚知默的耳朵。
赵齐递上中秋家宴的奏折时,楚知默刚喝了药,不知道是不是她心里作祟,总觉得这药比以前更苦,
见她这幅模样,赵齐先将折子放到了一边,赶紧给她拿来蜜饯,转而就听到皇帝的抱怨,“这药朕得吃到什么时候?朕的骨头缝里都透着苦味。”
“哎呦,陛下说笑了,这药张太医就开到了月底,马上就喝完了。”说罢,他又给她倒了杯茶漱口,
小皇帝长吁短叹了一番,只能接受现实,等拿起折子时才发现,是中秋家宴的折子,眼底换了换神色,
“就按往年的制度办吧,不过既然今年摄政王都回来了,没有不邀请的道理,那就把丞相也请来吧,朕向来一视同仁。”
赵齐领命,刚要送走批好的折子,就又被叫住了,
只见正批着其他折子的楚知默连眼皮都没掀一下,随口说道,“薛昭仪自从有孕后还未见过人,中秋家宴也带上她吧,让昭妃与太后商量着,必要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