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衣荷闷着怒意,问道:“卫伯父,方才在你身侧的那儿位是何许人也?”
卫清评敛下衣袖,低声道:“那位着青色锦袍的,唤燕昭,其父乃先皇手足昭王,他便是昭王世子,此番入青州,是奉旨巡查而来,不过这位世子殿下传言喜怒无常,手段狠厉,你们切莫要与他走动过近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一位名唤既玉,家中世代行医,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医术大家,家中多数入宫为御医,这位公子似是跟世子殿下关系匪浅。”
竟唤燕昭,司衣荷有些怀疑是否认错人了。
亦或是,燕昭才是他的本名。
她心下思索着,又想着既玉竟精通医术,不知能否为父亲医治腿上的旧疾。
司衣荷颔首:“多谢卫伯父告知。”
不知何时燕扶青同既玉竟踱步而来,既玉抬手将胳膊搭在卫清评肩上,笑道:“卫大人这二位是?”
司衣荷心觉不妙,还未开口拦住,便听见卫清评道:“这位是在下昔年好友司柏书,与他爱女司衣荷。”
忽地,燕扶青身形一滞,耳畔似又响起那年宫宴之上,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我叫司衣荷,你这是话本里面常说的轻功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司衣荷,意料之外的是,司衣荷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既如此,她便只能顺其自然。
燕扶青轻声呢喃着:“果真是你。”
司柏书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想起身行礼却被既玉按了下去,对着燕扶青使了个眼色:“腿上有疾,这礼我便替他免了。”
“如此多有怠慢。”
燕扶青缓缓开口:“无妨,这腿疾晚些时候可让既玉瞧瞧。”
司衣荷未想到燕扶青会直接让既玉瞧他父亲的腿疾,心中倒有些五味杂陈,垂首行礼:“那便多谢世子殿下,既大夫。”
既玉点头示意:“司姑娘莫要记挂,医者本分。”
卫清评向着燕扶青躬身,乐呵道:“世子殿下,时候不早了,在下带诸位入席吧。”
燕扶青收回视线:“有劳。”
司衣荷此行原是为卫老夫人作画而来,卫清评便命一仆妇引她前往女眷席,司衣荷细细叮嘱了司柏书几句,这才随仆妇离去。
仆妇领着她走在廊中,司衣荷打量着四周。
这卫府着实阔气,两厢各引活水成池,清澈见底映着卫府里的雕梁画栋。房建筑所用木料砖石皆考究精良,男女宾客,竟于两处相隔甚远的院落宴饮。这哪像寻常官宦人家的规格,他卫清评一任县令,竟有如此财力!这卫府果真金玉其外、深不可测!
未走多远,忽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自隔壁院中踉跄奔出,她满头珠翠,行为确是疯癫着的,口中痴念不绝:“莫怕,莫怕,娘来了,娘来了。”
那仆妇见状,对着贵妇人身后的两个婢女怒喊道:“府中养你们当是狗爬吃的吗!连着个疯婆子竟也看不住!若是冲撞了贵人!回头我便叫大人将你们发卖了去!且看你们何处哭去吧!”
两个婢女听及此话,紧着慌慌张张跪了下来,瞧着吓得不轻,其中一个哆哆嗦嗦道:“我们知错我们知错,这就将她锁回去!”
说罢,便急忙扯着那贵妇人往回走。
待她们离开后,仆妇神色如常,对着司衣荷说:“姑娘见谅,老夫人此刻正在房中,还未入席,请老奴来。”
司衣荷有些惴惴不安,拧着眉问道:“这位是?”
仆妇脸上虽笑着,语气却是冰冷的:“姑娘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司衣荷点头:“是我冒犯了。”
仆妇没再回话,引着司衣荷入了老夫人房中,将才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檀木香迎面扑来,呛得她有些不适。
司衣荷紧捏藏着袖中的发簪,环顾四周并未瞧见卫老夫人,有些疑惑:“老夫人不在房中吗?”
仆妇悄退一步,嘴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姑娘且在此稍候着,老夫人许是出去了,老奴这就去将老夫人寻回来。”
不对劲,这座府邸处处透露着诡异,司衣荷原想着今日宾客众多,加之燕扶青在这,纵使卫清评心怀鬼胎,也应不敢如此大张旗鼓行事。
可她猜错了,那仆妇竟疾退而出,反手合上了门,司衣荷欲夺门而出,却顿觉浑身瘫软,饶是她方才屏息凝神,还是扛不住满屋的药气,她咬紧牙关,握起银簪便就往腿上狠狠扎去!她想靠着这剧烈疼痛保持清醒。
眼前光影涣散,那根沁着血的荷花银簪“哐当”落地。
司衣荷身子一软,终是昏了过去。
另一侧的男席上,司柏书同卫清评正推杯换盏,燕扶青兴致缺缺,只垂眸把玩着手中那柄鞭,思绪却时不时飘向女眷院落的方向。
猝然间,方才那仆妇跌跌撞撞闯入席间,她扑跪在地,大声哭喊着: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啊!老夫人院中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