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照野推着司柏书离开后,司衣荷也向着燕扶青盈盈行礼:“今日多谢世子殿下纾解家父忧虑。”
燕扶青靠着柱子,歪头瞧着她垂落的发辫,眉眼弯弯:“小荷花所言,竟是当我哄他老人家的。”
他贴近一步,略略拖长尾音,漫不经心道:“我方才所言,可无半分掺假。”
见他眉眼间笑意未褪,司衣荷侧着身子别过头去:“世子殿下,民女想去寻卫夫人。”
燕扶青忽地正色道:“你觉得她可有不妥?”
司衣荷解释着:“走水前我初见她时,那仆妇对她的态度非但毫无恭敬之意,反而极其恶劣,倒像是存了心想让我知晓一般。”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深宅内院,主母威严何等重要?岂有仆妇堂而皇之作践主母的道理。况且家丑不可外扬,怎生会让我一个外人瞧见得如此分明。”
这般细细想来,那仆妇嚣张跋扈的嘴脸、卫夫人癫狂无助的模样,就好似故意让她觉得,卫夫人在家中毫无地位,不过是一个在家中任人欺辱的可怜人。
可越是这样刻意示弱,越是显得欲盖弥彰。
燕扶青垂眸静思,片刻后带上既玉,三人一同前往卫夫人院中。
卫夫人是真疯亦或是假疯,既玉擅医,若这夫人佯装疯癫,纵使可以瞒得过旁人,但既玉未必瞧不出来。
他们三人穿过重重院落,最终停于一处荒败的、好似被人遗忘的角落,燕扶青将其余人撵下。
如今明明正值春日,本该是草木葳蕤之际,可这院中花草却枯黄不堪,蛛网密结,连着那院墙皆是斑驳脱落着。
往里走,只见卫夫人身着猩红华贵长裙,裙裾已被枯枝败叶勾践得狼狈不堪。她发髻凌乱,脸上抹着厚厚一层胭脂,在那苍白的脸上诡异而突兀。
卫夫人正在院子跌跌撞撞地追逐着什么,双臂虚虚张开,疯癫的语气飘荡在这空荡的院中,令人脊背生寒:“孩儿莫跑,母亲来追你了,来追你了。”
她攸然停住追逐的步子,僵直地转身看向门口三人,她歪着头眼神空洞,一步一步挪到三人面前。
卫夫人却径直凑近司衣荷,那双眼靠得极近打量着她,鼻子细细翕动。忽地整个人紧紧抱上司衣荷,枯瘦的双手箍得司衣荷有些难以呼吸,卫夫人吼中发出尖锐的、如稚童般的声音:“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燕扶青脸色骤然铁青,方想将她拽开,便见司衣荷摇摇头。
卫夫人抱了一会便松开了手,又兀自嬉笑着跑开了,她抱得太紧,司衣荷酿跄一步,燕扶青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她。
司衣荷拍着胸口低声咳嗽起来。
燕扶青蹙着眉,语气掺着担忧:“可还好?”
“无碍。”
院中卫夫人晃着衣袖,如同戏台上的怜人翩然起舞,口中痴念着的仍是方才那几句话。
待气息稍匀,司衣荷摊开手,里头躺着一张被揉皱的纸卷。
既玉目光扫过,惊呼:“这莫不是!”
“嗯,”司衣荷收回视线,“方才卫夫人抱着我时塞过来的。”
燕扶青见她缓过神站稳了脚,怕她不悦便松开了手,低声道:“她果真没疯。”
司衣荷打开纸卷,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王昌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