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窗外的阳光惨白而无力。
谢遥蜷缩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平板电脑。
屏幕上,一个视频网站的界面被打开。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音乐”分区。
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的作品:精心制作的原创音乐MV,炫技的乐器演奏,唯美的古风填词翻唱……热闹纷呈,充满了蓬勃的创造力和表达的欲望。
她的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点开了那个不起眼的“创作”按钮。
一个全新的、空白的创作者页面。用户名……她盯着闪烁的光标,指尖悬空,微微颤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被认出来怎么办?
弹得乱七八糟被人嘲笑怎么办?
万一有人认出那是谢遥弹的……一个连音符都抓不稳的“天才”?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几乎让她窒息。
她猛地丢开平板,冲回卧室,用被子将自己裹紧,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剧烈的恐慌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留下满身的冷汗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王若贤发来的微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他那洋房门口,昨天刚堆起来的一个歪歪扭扭、鼻子用胡萝卜代替、眼睛是两颗煤球的丑雪人。后面跟着一串大笑的表情。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
她慢慢坐起身,重新拿起平板。
用户名……她闭上眼睛,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称呼浮现在脑海——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保姆阿姨偶尔会亲昵地叫她“小乖”。
她颤抖着手指,在用户名一栏输入:谢小乖。
点击确认。
然后,她开始上传她这几个月在天津,在安吉,用手机零星录下的一些声音片段:
清晨的鸟鸣,海河水流淌的汩汩声,雪落在枯枝上的簌簌轻响,老居民区里隐约传来的市井人声,便利店门口风铃的叮咚……
没有配乐,没有剪辑,就是最原始的自然环境音。她给这个简陋的合集起了一个同样简单的名字:《碎响》。
上传成功。
做完这一切,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床上。心脏还在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接下来的几天,她强迫自己不去碰那个平台。
但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难以抑制的、隐秘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惧在拉扯。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在抽完半包烟后,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赴死的心情,重新登录了那个叫“谢小乖”的账号。
消息提示那里,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点:1。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空,停顿了足足一分钟,才颤抖着点开。
不是恶意的评论,不是嘲笑。
只有孤零零的一条留言:
“听到鸟叫和雪落的声音,突然觉得好平静。谢谢你,小乖。今天北京雾霾很重,心情也很糟,但你的声音让我感觉吸到了一口干净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