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可能!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这三个字在疯狂回荡。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仿佛是算好了时间,皇帝和皇后的仪仗不知从哪个角落转了出来,出现在彩楼下方。
皇帝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声音洪亮:“好!崔将军年轻有为,战功彪炳,得此夫婿,实乃公主之幸,社稷之福!”
崔逢青闻言,并未下跪,也未谢恩。他只是对着皇帝和皇后的方向,极其冷淡、极其标准地躬身行了一个武将礼节,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温度。
随即,他直起身,目光甚至没有在彩楼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上停留一瞬,声音依旧平直无波:
“既然招亲已毕,臣家中尚有要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甚至没等帝后回应,便径直转过身,拂袖一挥,将那枚象征着皇家姻缘、此刻却无比讽刺的华丽绣球随意抛给身后的亲卫,仿佛丢开一件垃圾。
然后,在无数道呆滞的目光注视下,他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煞气,分开人群,玄甲反射着冰冷的日光,大步流星地离去。背影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留下彩楼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彩楼上如坠冰窟的熙仁公主。
足足过了好几息,凝固的空气才猛地炸开!
“这……这就结束了?!”有人失声叫道。
“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哎哟!龟孙儿真掐啊!”
嘶……真是骠骑将军崔逢青?!我的老天爷!
“崔将军接了绣球?!那……那公主岂不是要……”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
“可……可他怎么就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议论声、惊呼声、抽气声如同沸腾的开水,瞬间将彩楼下淹没。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窥破惊天秘闻般的兴奋与恐惧,整个场面彻底炸开了锅。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
皇后则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两人对视一眼,皇帝从皇后眼中看到了意外和一丝……棘手,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们不再看楼上,也未曾留下一句安抚或指示,在侍卫的簇拥下,默然转身,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地离开了这片喧嚣的中心。
彩楼之上,浮梦依旧僵坐在那里。掌心被瓷片扎破的地方,血珠混着冰冷的茶水,蜿蜒滑落,滴在华丽却肮脏的裙摆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污迹。
楼下鼎沸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模糊不清地传来。
茶水浇在手上的冰凉,掌心刺入碎片的尖锐痛楚,此刻都无比清晰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痛感,连同崔逢青那冰冷决绝的背影、帝后漠然离去的姿态,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混沌的意识上。
崔家不会要她这颗弃子。
皇室更乐得看她成为这场权力博弈中第一个被碾碎的牺牲品。
崔逢青…他接下绣球,是意外?是挑衅?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信号?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侥幸和茫然。
求生的本能像野兽般在胸腔里咆哮,长安,这座用黄金和谎言堆砌的华丽囚笼,此刻向她露出了森然的獠牙!
逃。
必须逃,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劈开了她脑中所有迷雾。
曾经那个疯狂而决绝的计划,瞬间在她冰冷一片的心底成型。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掌。
那鲜红的血,刺目,灼热。然后,她猛地抬起头,原本因震惊而失焦的眼眸,此刻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决绝的光芒!
那光芒,穿透了彩楼的虚假辉煌,穿透了楼下鼎沸的喧嚣,直直投向公主府的方向。
这光该有多亮,才能照清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