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此节,浮梦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嫁谁不是嫁?横竖都是囚笼。
这或许,还能让她借着卢家的掩护,更自由些?她
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绣球,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卢江枫刚才所在的大致方向,奋力一抛!
“欻——!”
绣球迎着清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饱满而耀眼的弧线。
楼下的人群瞬间沸腾!惊呼声、推搡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那些突然涌入维持秩序的生面孔侍卫,气场肃杀,与京中卫兵截然不同,奋力阻挡着汹涌的人潮,场面几近失控。
绣球在无数双伸出的手中跳跃、翻滚,像一颗不受控制的流星。
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大力一推一抛,那绣球竟高高飞起,远远脱离了人群中心,像一道坠落的流星,直直飞向彩楼最西侧那个相对僻静、甚至有些阴暗的角落!
“哎呀!球飞了!”
“那边!那边没人!”
“完了完了,要掉地上了!”
“这闹剧总算要收场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眼看着绣球就要落地,这场由皇室主导的荒唐招亲将以无人接球、公主沦为更大笑柄而告终。
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准备看更大的笑话。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低沉、清晰、带着金铁之音、瞬间穿透所有嘈杂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臣,崔逢青拿到了绣球。”
轰!
整个彩楼下,仿佛被投入了静音的符咒。
所有的喧嚣、议论、哄笑,都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凝固了。
无数道目光,惊愕、难以置信、带着巨大恐惧,齐刷刷地聚焦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只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渊渟岳峙般立在那里。
他身着玄色轻甲,未戴头盔,墨发以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束起,面容冷峻如冰雕石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那枚华美却沉重的绣球,此刻正被他一只骨节分明布满厚茧的大手稳稳托住,仿佛托着的不是决定皇家姻缘的彩球,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浮梦在听到那名字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得沉重的冠冕珠翠一阵乱响。
她双手死死抓住滚烫的朱漆栏杆,身体前倾,不顾仪态地极力向那个角落望去,试图看清那个身影,确认事情的真相。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尖叫:预感不妙!崔将军不会娶她!崔家、皇室更不会放过她!最好的办法是……解决掉这个“意外”。
她强迫自己冷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皇帝有安排,卢江枫才是目标,不可能是崔逢青,绣球一定是看错了,此刻的话语略显混乱。
就算……就算那该死的球真落到了他手里,这烫手的山芋,最终落在哪里,还不是他说了算?解决掉一个球,可比解决掉一个公主,要方便太多太多了……
这么想着,浮梦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点,她缓缓地、带着一丝虚脱般的乏力,坐回了椅子上。
她端起旁边小几上早已半凉的茶水,想压压惊。冰凉的瓷壁触到唇边……
就在这时,楼下那死寂的空气被崔逢青的声音再次打破。
他无视了周围无数道震惊、探究、恐惧的目光,托着那绣球,如同托着一件碍事的物件,迈开长腿,几步便从阴暗角落走到了人群自动分开的空地中央。
他微微抬首,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精准地投向彩楼之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也如同重锤砸在浮梦的心上:
“臣,崔逢青,拿到了绣球。”
“啪嚓——”
一声脆响,浮梦手中的越窑青瓷茶盏应声而裂,滚烫的茶水和锋利的碎片溅了她一手,细小的瓷片扎进柔嫩的掌心,尖锐的刺痛和灼热感瞬间传来,她却浑然未觉。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