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移步至崔逢青面前,依照“却扇礼”,她需用手中那柄精美的团扇遮面,直到礼成。
在无数道或艳羡、或嫉妒、或探究、或等着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浮梦深吸一口气,缓缓移开了遮面的团扇。
她从未想过崔逢请会吟“却扇诗”,按着流程缓缓却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
夕阳的余晖穿过金楼的飞檐,温柔地笼罩在她脸上。
卸去了往日或慵懒或戏谑的伪装,也褪去了刻意堆砌的惶恐,
此刻的浮梦,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双杏眸在珠翠流苏的掩映下,清澈得如同山涧寒潭,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脆弱的美丽。
华服与凤冠的沉重,反而更衬出她那份倔强孤绝的气质,如同冰雪中怒放的红梅。
崔逢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瞬间的凝滞。
他深邃的眼眸中,惊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覆盖——
那情绪太深,太快,快得让人抓不住,仿佛只是烛火跳动下的一抹错觉。
随即,他垂下眼睑,掩去了所有波动。
全场屏息,随即爆发出由衷的赞叹与潮水般的欢呼。这欢呼声浪,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地冲击着浮梦的耳膜。
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浮梦与崔逢青并肩,走向铺设着华丽锦茵的青庐。在礼官的高声唱和下,他们行三拜之礼:
一拜皇权御座——
二拜皇室宗亲——
三夫妻对拜——两人相对躬身,额头几乎要触碰到一起。
咫尺之距,浮梦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她垂着眼,只看到他玄色吉服上冰冷的金线刺绣。
这最后一拜,如同将两条本不该相交的线,强行打上了一个死结。
夜幕降临,金楼内外亮如白昼。
无数琉璃宫灯、鎏金蟠龙烛台以及高耸的百枝灯树同时点燃,将宏伟的宫殿映照得宛如坠落凡尘的天上宫阙,璀璨夺目,却也虚幻得令人心慌。
盛大的夜宴开始了,
霓裳羽衣的舞姬在琉璃灯海中旋舞翩跹,身姿曼妙,如同月宫仙子。
鼓点激昂,震得垂挂的彩帐簌簌作响,其间系着的金钱、瑞果纷纷坠落,引得席间宾客争相哄抢,一派奢靡狂欢的景象。
然而,这极致的繁华与喧嚣,却如同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新婚二人无关。
终于,繁复的仪式结束。浮梦被送入金楼婚房。
洞房内,红烛高燃,锦被绣褥,处处透着喜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甜腻得让人有些窒息。
几位负责“教导”和“见证”的皇室命妇垂手侍立一旁,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忍不住在两位新人身上逡巡,充满了探究与好奇。
浮梦端坐于宽大的婚床右侧,姿态端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
凤冠已被取下,繁复的发髻依旧沉重。崔逢青则立于床左侧,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吉服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