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杨蔓准时来到绣珍坊后院,老板娘早早等候在那里,身旁还有两位年长的妇人。
双方之间隔着一张长方桌。
绣坊老板娘伸手示意:“这桌上的东西都是给你备的,考核时你只能用这些东西,若缺什么可以向旁边这两位质检嬷嬷要。”
杨蔓一一扫过桌上排列的各式用具,看到长宽各一尺的绣布时暗松口气,看来是绣小件,等看到绣样时才知松气松早了,竟是一幅水墨山水图!若真是水墨还好,但杨蔓紧接着就看到整齐排列的各色丝线,明摆着是要绣有颜色的山水,看来这是要考验她的配色能力。
另有两个绣娘上前帮她把布固定在绣绷上,退至一旁听候差遣。
珍娘道:“如你所见,此次考核内容为绣山水图,时长不限但自然是越早完成越好。那两位绣娘只可帮你劈丝线,其余事不做。若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杨蔓福了福身子,坐在桌前拿起那幅山水图细看。说是山水图,实则画中山、水、云、树、房屋、行人、石板桥应有尽有,这可比她平时绣的简单花鸟要难上许多。
十余种绣针一字排开,从最细的羊毛针到粗钝的钝头针,各种规格都有,杨蔓捻起一支常用的苏针,请绣娘劈了48丝的浅灰丝线,用虚针几针下去就把远山的轮廓勾勒出来。远山连着云,云无定形,杨蔓大片留白,只又用虚针浅浅勾勒出一半轮廓,最终呈现出的就是淡云与远山相交融的效果。
接下来绣的是中景山体,杨蔓穿了32丝的深灰丝线,用滚针将中景山体的轮廓呈现。整个中景山体由浅至深,明暗分明又过渡自然,紧接着又用蓝白两色丝线,散套针辅以接针,绣出飞溅的泉流。
由远及近,远浅近深,先绣轮廓次绣渲染,两个质检嬷嬷观察着杨蔓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对视,点头认可。
远景中景绣完就轮到近景的山石、树木、房屋和石板桥。至此已过去两个时辰,杨蔓全程头一下未抬,滴水未进,明明是寒冷的深秋院内,两个绣娘还会时不时偷偷将手缩进袖中取暖,杨蔓竟绣的额角冒汗。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两个绣娘已换了一批新的来,两个质检嬷嬷也已轮番休息了好几回,唯有杨蔓坐在绣绷前安稳如山。随着最后用8丝滚针绣出在石板桥上行走的行人,这幅山水图才终于绣完。①
此时已至酉时,日头西沉,院内的灯早早点上,杨蔓的绣桌旁也有两个绣娘给她举着灯照明。
杨蔓抬头,脖颈一阵酸痛,她下意识左右扭头活动一下,轻手揉捏几下。
对给她举灯照明的两个绣娘微笑点头致谢,杨蔓这才缓缓起身,忍下腰背的僵硬不适,对两个质检嬷嬷道:“我已完成,烦请两位嬷嬷上前检查。”
两个嬷嬷掏出叆叇②戴好,凑近绣布,细细检查每一处针脚,既看疏密也看针法。
绣坊老板娘早早被人请来,两个质检嬷嬷检查过后向她回话:“疏密皆宜,针法无错处,刺绣顺序合宜,配色合理,是为通过。”
老板娘盯着杨蔓绣的那幅山水图,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听着嬷嬷的回话,微笑点头,看着杨蔓宣布道:“你已通过此次考核,明日起就是我绣珍坊的绣工了。”
“每日工作时间就如同今日自巳时至酉时,每月薪资一千五百文,表现优异可另得奖赏。”③
杨蔓喜不自胜,福身道谢。
从绣坊出来,杨蔓深吸一口气,只觉通体舒畅,一刻不耽误地往家中赶,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芽芽!
芽芽还是同往常杨蔓出门时一样被她留在家中,只不过因着是县城,杨蔓恐芽芽乱跑出现意外,狠狠心将院门锁上了。
想到芽芽被锁了一个白天,杨蔓归心似箭,脚步飞快。
才走到巷子口就闻到各家饭菜香味,杨蔓来到巷尾自家门口,边开门往堂屋走边喊芽芽:“芽芽,娘回来了,饿……”坏了吧,娘马上做饭。
话说一半,杨蔓打开堂屋门,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一幕:几日未见的蒋昭坐在桌前,芽芽赖在他怀里,桌上摆着两道菜,蒋昭一手端碗,另一手捏着小勺,显而易见是在给芽芽喂饭!
杨蔓看看手里自己刚用钥匙打开的锁,又看看堂屋坐着的蒋昭,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
蒋昭放下手中碗勺欲起身,芽芽攀着他的胳膊不愿下去,他只好抱起芽芽向杨蔓走去。
在杨蔓面前站定,蒋昭尴尬干笑,解释道:“我申时来给你送东西,见门上挂锁,本想着在门外稍等一等,结果听到屋内芽芽的哭声,一时着急,就……就……”
“就翻墙进来了。”
“翻墙?”这院墙可是比她原先房子的院墙还高些,杨蔓想到什么,面露惊恐,“那岂不是其他成年男子也能随随便便翻进来了?”
“不不不……”蒋昭慌忙解释:“我学过些功夫,才能翻进来,寻常人没有这个本事。”
见杨蔓将信将疑,蒋昭又道:“你若仍不放心,明日我拿些碎瓷片和荆棘过来装在墙头,也能预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