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津不答。只是又喝了一杯姜茶。
“忘恩负义。”朱殷更加确信。
朱殷想起来自己还欠他一个愿望。
“你何时把拖欠许久的愿许了,不想欠你。”
不想欠,意味着不想再搭上关系。
“你先欠着。”吴孟津摩挲着茶盏。
“助你秋闱如何,从此你平步青云,你飞黄腾达便不需要我了。”朱殷淡淡说道,又替吴孟津倒上一盏姜茶,推向他那一边。
他手指停住,转头看向朱殷。
朱殷还是笑眯眯的,不到宴会结束,这张笑脸是不会撕下来的。
隔着这张笑脸,朱殷有些似曾相识,那一日的福娃面具后,在想些什么呢?
她片刻恍惚。
他片刻恍惚。
科举放在他眼前唯一的路。如她所说,若乘她的好风借力,居庙堂之高并非难事,但这是他想要的吗?
苦读十二载,他本就是金鳞。没错,秋闱是唯一的路,但也是他唯一的支柱了,若非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他还有什么能信的?他生来波折,无论如何,他要凭真才实学,开出一条自己的路来。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止秋闱,还有更高,更远的地方。
吴孟津把茶盏推回:“我自己考。”
“好啊!你自己考。”朱殷笑眯眯地说。
吴孟津和朱殷各怀心思。
推来推去,茶盏的热气也散了。
周家兄弟见吴孟津酒醒,又过来凑热闹,实际上是为了偷偷看朱殷。用他们私底下偷偷议论的话来说,那便是一面之缘,没齿难忘。
他俩边踩着别人的船,边装作不经意的瞥一眼朱殷。船受力压出四溅的水花。他们往吴孟津这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周力文顺势揽过吴孟津的肩膀。
两人早就烂醉如泥,一坐下来,熏人的酒气传过来,朱殷捂住鼻子躲到船厢里头,他俩不知道哪惹着朱殷,丈二摸不着头脑,同步摸着猴屁股似的脸,先给吴孟津敬酒。
周力文把酒杯伸到吴孟津面前,摆手让周力学给自己斟酒,奉承道:“未来姐夫,今天在前面真是一鸣惊人啊,特别特别给我姐姐长脸,我们兄弟俩那是佩服的不得了!可你先前同我父亲喝过了,还未同我兄弟俩喝一杯,怎么能忘了咱俩呢?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
周力文喝酒毫不含糊,把酒杯抬地高高,一口就干。
“未来姐夫,我也敬你一杯。”周力学也不嫌弃,拿着周力文的酒杯干了一杯,还想用这个酒杯给吴孟津来一杯。
吴孟津四两拨千斤,嫌弃地推开上面还浮着涎水的酒杯,拿过梨木案上的旧茶。
周氏兄弟还在傻乐,没注意到吴孟津的推杯换盏,更没看见他脸上的阴晴不定,两人见他喝下去了就得意鼓掌,一杯不够,还要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周力文把酒杯举过头顶,声音比他爹周震雄的还要高上几倍,他怎么会怕高声语呢?他开口还要再说几句祝酒词,手臂却被吴孟津发力扯下,肩上的缂丝布料被他两个小厮往后拉扯,他一整个人跟重症患者一样被拖在地上。
“哪来的贼子想要动你小爷,知道我爹是谁吗?”周力文想翻身觅寻周力学。
侧身一看他的两个小厮也奋力拉他。
周力文揉了揉眼睛,眼前一阵红光。
岸上突然有人拿着水桶撞破井然排列的仆役,他没顾及撞倒人,几乎是连滚带爬,朝着怀抱羞花的周震雄高喊:“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几乎是报告的同时,火光的地方又炸出一声爆鸣!
“走水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