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请,小姐。”修女突然转头,凝聚在眼眶的眼泪被我慌张地揉去,我快步跟上。
院长老嬷嬷接待了我,她让我在会客室等待,或许是看出我的局促,她试图与我交谈:“赛琳刚刚加入我们,还是一位见习修女,但她很优秀,很虔诚。”
“噢她最近还接管了我们的合唱团,那真是一把好手,你该来听听他们唱的有多美妙。”
“她看起来快乐吗?”我说。
“我们都是天父的孩子,每一个人都有幸福的能力。”她的话模棱两可。
“我也是祂的孩子吗?”我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很坚决的眼神,甚至有点犀利。
“我认为是的。”她依旧温柔。
我试图从她的表情,从每一次细微的五官波动中看出一种套路式的刻板,人在说套话时会摆出的表情。但我失败了,并且此时,院长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赛琳。”我不禁出声。
眼镜挡住了她美丽的眼睛,修女帽藏起了她璀璨的金发,她朝我微笑,没有丝毫惊讶和犹豫,仿佛预料到了我会来找她,就像张开双手的耶稣雕像,时刻等待着,接纳一切。
“昆西,你看起来很不错。”
不错?她指的是什么?我的外貌?还是我的健康?我没说话,好像被冻住。
她牵着我的手离开院长室,我的耳线从口袋里掉出来,直到被绊了一下我才回过神,“我们去哪里?”我问。
“哦,去外面散散步怎么样,你的皮肤好像有些苍白。”
“你怎么带眼镜了。”
“其实我一直需要戴眼镜,昆西。”赛琳笑了笑,“只是我怕戴上了不好看。”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说:“无论你戴什么都很美。”
又是这种话,已经变成了习惯,体贴,安慰,或者恭维,我不会让他们感到不舒服,即使面对酗酒的母亲,我也依然下意识地说出这样的东西——
“你已经尽力了。”尽力了吗?
“你还是很美。”如果忽略酗酒和熬夜渐渐发青的眼眶。
“我不恨你。”最后这句话,是在她就快咽气时说的。
“昆西,你在大学怎么样?”赛琳在石头上坐下。
我站在一处轻微隆起的土坡上,看着她明媚的脸庞有些恍惚,镜片反射的光刺到我的眼睛,我直接道:
“赛琳,你想干什么?”
我居高临下,“你究竟来这做什么?”
我的声音很大,在明晃晃的乡野里荡开,同时我感到一种打破宁静的罪恶。
“昆西,我决定当一个修女。”赛琳轻轻地微笑,声音依旧很温和,和她对比我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怪物。就连她的头发也比我的要柔顺许多。
“为什么?”
“因为我想过这样的生活。”
“怎样的生活?”我快速地吐字显得咄咄逼人。
“安稳,宁静,幸福。”
“在昆西不能吗?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吗?只有在修道院,变成一个修女才能过这样的生活吗?”我的嘴角又提起来,是一种苦涩讽刺的笑意。
“你在逃避。”我带着残忍说这话,试图把她选择的生活搅乱,扒开谎言,露出我们一样的由同一个家庭带来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