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又开始颤抖,愤怒和羞耻被我急于证明清白的心情掩盖,我大声地说:“不!”
“我不是!”
她环手看着我,“好吧,所以你不是。“
她挺了挺脖子,突然嗤笑起来,“你想说我打错了人对吗?我应该管好自己的丈夫,先处理他的罪过,再去宽容其它可怜的女人是吗?”
她的眼角化做鹰钩,二指夹着一根烟在我面前吞吐起来,“所以你把他的烂事都寄给我?你想助我脱离苦海吗甜心?”
我觉得不妙,立马后退了几步。
她一个眼神刺过来,几个男人就过来制住我,巨大的恐慌从我的喉咙里升起,艰涩酸痛,就像有人把拳头堵在我嘴里,迫使我无法出声。
“看看你——”她挑起一缕我的头发,然后重重地往下扯,我被激出了眼泪,而且全身变得僵硬,好像皮肉正在变凉萎缩,一节一节坚硬的骨头从我的皮肤里冒出来,我感觉不到疼。
“你说,你为什么非得来淌这趟浑水呢?嗯?”
她拽起我的头,这时我才看清她眼中未被精英礼仪驯服的暴力。
“你为什么非得把我丈夫的破事桩桩件件地摆在我面前,告诉我甜心,你想干什么?你想告诉我我是多么失败对吗?你想告诉我走入了怎样一桩屎都不如的婚姻是吗?!”她的烟全数吐在我的脸上,我已经快要无法呼吸。
不,我没有。我怔怔地看着她,我想说,你应该离开他惩罚他,让他无家可归。
“你以为——我会抛弃我的丈夫?”她掐着我的下巴,“你们都不明白他的才华!只有我明白,所以我会相当大度。”
我开始觉得周围的空间变得虚幻。
她摊开手,眼尾松弛的皮肤开始抽动,“我支持他的事业,替他除掉不必要的竞争者,当然——还有那些学生。你以为我会让我的付出白费?你以为他们能伤害到我的家庭?”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癫狂地举起自己的手,十根皮肤已经松弛的,带着巨大戒指的精心保养的手指。
她在我面前摆弄那些手指,聚成爪,锋利的指甲戳到我的脸上。
“看到了吗?我把控地很好,是我在掌握一切,不会出任何差错,”她的嘴唇就像血盆大口,“所以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嗯?贱人!”又一巴掌甩过来,我跌在地上,旁边是一圈男人的鞋子。
恍惚之中,我的余光落在低矮的地方,雪白的一点在巷口的阴影里转瞬掠过。像那只白猫。
我终于克制不住,一阵一阵的震动从我的胸腔传来,耳朵泛起嗡鸣,我发觉我在笑,声音在那条巷子里发响。
“你真是和他意气相投。”我抬眼,用两只漆黑的瞳孔钉住她的脸。
“不过,他可比你快乐多了,伊曼夫人。”
烟头,径直下落,火星溅起,刺到我的手背。她极其平淡地丢下最后一声意语,白色的鞋跟彻底退出我的视线。
衣领,立刻被一只粗壮的手提起来,身体悬空的瞬间,我感到一种异样而认命的平静。
终于,风暴落下。
我的身体像在尖刺和硬石里翻滚,湿滑的液体溢满了我的鼻腔,从我的嘴角流下,我的眼前模糊一片,掌心咯着石板的纹路,侧头,只看见一双双溅上红色的肮脏的皮鞋,鞋头像锥子一般钉入我的肋骨,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破碎了,我只记得呼吸,在翻滚中艰难呼吸,直到我的左耳撞上什么东西,我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赛琳。我的意识发出最后的呐喊。
赛琳,接住我。我要坠落了。
警笛和救护车的鸣声遥遥地响起来。
赛琳,快找到我。只要你找到我,我们就回家。
我甚至可以自己回家。
但是我已经听见了什么,担架的滑轮在地面上极速滚动,震感传到我的一只耳朵里,如同渐渐松动的铁链滑索,我滑向黑暗,下面的东西比上帝更擅长接住坠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