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四溅。
“阿爹!——”洛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抱住帮主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了心口,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她双眼血红,呼吸一下比一下更沉重。她接过帮主手中的剑,用尽浑身力气掷向木铎。
带着浓浓恨意的剑直直没入木铎后腰,加之先前洛云狠狠抽下的几鞭,他猛地喷出一口血。
弩山族一队人惊呼声此起彼伏,慌忙接住坠地的木铎。
杨洛云紧紧抱着帮主,四下厮杀的人群似乎都已经虚化,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怀里父亲越来越轻的呼吸声和一口口喷涌出的鲜红。
白露、阿吉和阿木叔早已赶过来,三人一左一右一后形成一个保护圈,护在洛云和帮主身前,来一人杀一人,来两人杀一双,俨然也是杀红了眼。
帮主颤抖着,从怀中取出裹着布巾的半圆形物什和一卷精巧的锦帛,塞进洛云手中。
“这是茶马玉符,你阿爷交给我的时候就只剩一半了。它掌握着滇南的秘密势力和前朝的秘宝,我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是这必定关乎着昭华国和滇南的稳定……”帮主又一口血喷出,打湿了包裹玉符的布巾。
“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另外半块玉符的下落,可……可始终没有线索。你一定要……一定要尽力找到。‘云岭十八骑’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我会的……我会的!阿爹,挺住!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杨洛云控制不住地呜咽着,伸手将那半块茶马玉符仔仔细细塞进怀中,声音里满是哀求。
帮主欣慰地看了洛云一眼,闭眼喘息一阵,接着开口:“你不是一个人,马帮还在,他们需要你。这是府内密道图和古道的另一条路线图,你待会带他们走……”
洛云攥紧锦帛,用力点头。
帮主最后看了杨洛云一眼,转过头偏向赵夫人安静躺着的方向:“夫人……我来找你了……”接着,缓缓合上双眼。
杨洛云近乎失声,泪水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她轻轻放下帮主,转身狠狠挥鞭抽倒几个进攻的小兵。
那戴面具的首领一直关注着帮主和杨洛云所在方向,看见洛云收进怀里的半圆形之物,眼中暗芒一闪。
追赶段清昙的那队人马已经返回,领队躬身禀报:“那女人根本没有向其余部族所在方向跑,属下有近十人中了她路上的埋伏。”
戴面具的首领瞥了一眼捂着伤口、面色苍白、由族人扶着的木铎,转身接着皱眉问:“结果如何?”
“其余人皆已丧命,那女人在后山处坠下了密林,属下已经派人寻找。”领队不敢抬头,声音越来越小。
“一群废物!”面具首领低咒,又命新一波手下向马帮进攻。
杨洛云环顾四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有马帮兄弟的,有弩山族人的,有穿汉式战甲的,还有那面具首领带来的黑衣人的,一具一具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几乎铺成了两层。
她一咬牙,突然高声对面具首领道:“我已经知晓你是何人,面具遮面也是徒劳。你想从我马帮夺走的东西就在这里,有本事你让他们放下武器,走过来拿!”
“想耍我,没门。”面具首领轻笑,一副丝毫不会上当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
话音未落,白露、阿木叔和洛云一齐飞身而起,朝着三队人马接连掷出几枚迷雾弹和毒药。
“捂住口鼻,快捂住口鼻!”有人反应过来,大声提醒。
然而已经晚了,手握刀剑的小兵一个个腿脚发软,兵器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早在洛云吸引对方注意之时,白露从腰间的药囊里一股脑儿掏出各类药粉,用最快速度掺杂分装,配制出了应急掩护的弹药。马帮常年由白露执掌医药,她所配制的一系列毒物粉末对大伙都无效。
这药效极强,云骧府内顿时烟雾四散。瞅准时机,杨洛云找到父亲所给锦帛上记载的密道入口,阿木叔催促着马帮幸存的众人即刻入内,白露打头,洛云断后。
药效却也消逝极快,洛云最后看了一眼尘雾中安静躺在地上的父母,拼命忍住决堤泪意,想要把这一幕死死刻入脑海。随即,她迫使自己转身,毅然决然地关闭入口,快速跟随马帮残部离开。
一幕幕血红在眼前闪现,杨洛云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息着,眼前逐渐清晰。
这里是密林深处,锦帛所述古道的另一条罕有人迹的小路。暮色深沉,她们已经逃出云骧府两日了。此刻,马帮残部正围成一个保卫圈在深林中休憩。
望着陷入梦乡中的白露、阿吉和其余大伙,洛云缓缓起身,轻手轻脚走到不远处一个小土堆旁坐下。
从怀里掏出锦帛,展开凝神细盯,规划完未来几天的大致路线后,洛云的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闪过云骧府内的一幕幕。
据阿木叔所说,木铎率领弩山部血洗云骧府似乎和弩山部三年前的内讧有关,而那面具首领及其侍从的汉式战甲皆出自玉京,另一队黑衣人马虽不知到底是何人,但其剑柄上的茶花纹显然出自滇南,极大概率是滇南的某股势力。
有人轻拍她的肩,洛云转头,阿木叔在身侧坐下:“云主还在想那晚之事?”
洛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在想接下来的路程。”
“云主,当年若不是你和帮主,我们大伙早没命了。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云岭十八骑’永远在你身后!”阿木叔坚定地道。话毕,朝着马帮众人走去。
洛云心中得到些许安慰,可又想到父母的惨死、姑姑至今下落不明,忍不住屈膝缓缓抱住自己,将头枕在臂弯里。
世间之大,于她而言,从此再无归处……可她,必须坚强地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