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王谢两人带着瓶儿回了杭州。
那边厢杭州谢家老宅,两家人早已说定,小年夜(除夕前一天)在谢家过,大年夜(除夕)则在王家过。两位太太特意推掉下午的麻将局,专为等儿女归来。
谢太太一大早就请厨房准备好剁得细碎的香菇、猪肉糜和剥壳虾仁,亲自拌馅捏馄饨,惜予最爱吃这道点心。
慎予乘王家的轿车去火车站,从接到人起,就存心不让姐姐和王遗时凑在一起,坐车也非得挤在两人中间,一路上只顾和姐姐聊得热火朝天。
谢老爷在书房里同王先生喝茶下棋,听到人回来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还是王先生更机灵,招呼他快点出去见儿女。
刚到天井,惜予看到谢老爷,亲热喊了一声爸爸。王遗时连忙跟着喊,旁边慎予听了又是横眉撇嘴又是侧首耸肩。
但谢老爷简直受用极了,甚至觉得这次才算是女儿真正的回门。
王遗时见泰山并无责怪久疏问候之意,心情上松快许多,饭局上更陪两位兴致高昂的长辈吃了几杯白酒。
谢老爷借着酒意,拍了拍王遗时的肩膀,似笑似叹地问他:“这回还跑吗?”
王遗时忙答道:“不跑了,留下来负荆请罪,以求宽赦。”
“好呀,还是好起来了。”他指了指惜予,“那时候,她孤伶伶一个人。我同她姆妈讲,我后悔了,就算女婿是薛平贵,阿妹也不能当王宝钏。假使守了你一年不回来,亦或者她觉得跟你过日子实在不称心,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跟你家里谈……谈离婚!——”
“离婚”二字尾音拖得又长又高,王遗时如坐针毡,谢老爷举起酒杯,玩味似的又吐出三个字:“丢人呐……”
王先生连忙替儿子接住话茬,给谢老爷敬酒陪笑:“这话见外了!都是一家人,那些过去了,过去了!”
谢老爷的确是个封建的老顽固,可他亦是个真正爱惜女儿的父亲。尽管他的爱时常受到时代观念的束缚,显得愚顽可笑。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惜予想离婚,他最终还是愿意放下面子,无视礼教去和王家提请。
王遗时越想越后怕,自己这一年多干了怎么样的好事?先是弃人家心尖上的姑娘如敝屣,再自说自话演一出浪子回头,现在恬不知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岳父母同桌谈笑。
他凭什么笃定谢家会不计前嫌?
王遗时不敢再多话,殷勤地陪老丈人吃酒,不多时,面孔就红成煮熟的虾子,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双颊,头脑发沉,眼前所有都层叠一层,看万花筒似的。最终头一偏靠倒在惜予身上。
瓶儿连忙上前帮惜予稳住王遗时。
“我送他回房间休息。”
慎予放下筷子,“阿姐,我帮你。瓶儿,旁边躲躲,妳哪搀得动。”
姐弟俩把王遗时送到惜予闺房,都不急着回席上。
慎予瞅了眼瘫床熟睡的王遗时,耻笑他小白脸酒量像猫一样。
惜予打趣他:“你还不会喝酒呢,小小白脸。”
“阿姐,你当真决定跟他过了?”
惜予伫立在床头看着王遗时酣睡的面容。“不是挺可爱的么?也算相貌堂堂,心地善良。当然,比不过你。”
“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啦。”
“我愿意给他个机会。”
慎予撇撇嘴,“你再盯着看,也看不出朵花来。我先回席上,你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