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又抢着接话:“谦虚了,张婶的手艺可是交口称赞的。姐,你可不能偏心,我也要来蹭饭。”他搭着宋三的肩膀,话锋一转,“这家伙老是板着脸,现在家里的侄儿们第一不敢搭理我大哥,第二不敢搭理他。宁宁,你怕不怕他?”
餐桌那边的宁宜看了眼宋三,对着宋二叔与母亲,慎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等吃完早餐,她从餐椅上跳下来,扶着椅背推进餐桌里,走到母亲身边,脸上才多了点温软的笑意。
惜予为她擦去嘴角的面包碎屑,向宋家兄弟解释,“她早晨气性大,必得肚里有食,才肯搭理人。”又问宋应暄,“小弟,你怕不怕她?”
宋应暄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摇摇头。
“宋二叔、宋三叔,圣诞快乐!”
“小丫头!过来,”宋应旸把宁宜叫到身边,“我呀,等你喊这一声二叔,等老久咯。刚才你在那边吃吃喝喝,我就想,宁宁今天怎么不理我呢?”
“二叔,对不起。我陪你玩花绳好不好?”明明是自己想玩,偏说“陪你”,没理也占三分。
宋应旸哈哈大笑,放开宁宜,“老三,你陪她玩。”
宁宜从奶白色对襟扣毛衣的口袋里抓出一截红色绒线绳,让宋应暄摊开双掌,放在他的掌心里。
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宋三叔,你不会吗?”
宋应暄摇摇头,不好意思地把红绳还给宁宜。宁宜也不气馁,反而在他面前油然地生出一股决心。
“来,我教你!”
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来,另一手把红绒线套在首位指根上,一顿穿针引线后,捏住一段绒线头拉到底,两手配合做出缓缓下落的动作。
小老师发问:“这个什么?”
“降落伞。”
“答对了,”宁宜拆了绒线,交给宋应暄,“学会了吗?”
学生摇了摇头,于是小老师又教了一回。
“要老三翻花绳,不如直接叫他跳降落伞,倒还容易些。”
宋应旸笑着将宁宜搂到怀里,从她手上要来绒线绳,与她说:“来!二叔陪你玩。”
宁宜瞥了眼眉目清冷的宋应暄,挣开宋应旸的怀抱。
“我要跟三叔玩!”
宋二一向自诩孩子王,一早上突如其来受了宁宜两次冷落,百思不得其解,郁闷道:“我又不是什么歹人咯。”
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呢。比起意气风发的宋二先生,宋三刚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里,还未曾抖落南下时积攒的满身落寞。宁宜发现了他不开心,便更愿意陪着他玩。
果然听着耳边时不时唤起“三叔”、“三叔”,宋应暄的脸色终于化了冻,变得生动起来,肩膀也不再紧紧绷着。这些变化叫宋二看在眼里,他扭头与惜予讲:“往后我们哥俩恐怕要不断地叨唠了。”
事实证明,宋应旸说的不是客套话,从那以后,这兄弟俩三不五时就会登门拜访。
宋二是个人精,将礼数和亲切之间拿捏的分寸恰到好处,轻易不空手上门蹭吃蹭喝,但他带的东西却又不会过于隆重,使人消受得起,例如一本童话书、一叠信封信纸、一包雨前龙井已经是最高的规格了。
若是空着手来了,便放开膀子包揽家务,一个请缨去洗碗墩地,一个伏案陪“太子”读书。
宋二先生是个会读书的,奇怪的是,外面做家务的是宋二,宋小弟才是为宁宜补课的人。
说补课也有些不恰当,两个人虽同坐在宁宜房中那张大书桌前,但多数时候是各自埋头苦干。小学生有小学生的苦,中学生有中学生的难,只是小学生实在绕不明白加减乘除的时候,还可以问一问旁边人。中学生若是不懂代数,便只得破门而出,去请教客厅的扫地僧了。
多亏两兄弟,尽管少了王遗时这个活宝,家里平时总还是热热闹闹的。
直到年关将近,宋家兄弟才往亚尔培路公寓走动得少了,家里难得的清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