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眼敞开的衣襟,把它拉好,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等着对方敲门。
门却自己开了。
李承宁看着直接推门而入的小娘子,有些瞠目结舌,他遇到的娘子们,无论身份高低,各个都注重礼仪规矩,尤其是在郎君们面前。
他心中诧异,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这位娘子尽心救治于他,无论如何,他都要敬重她。
也许,她是守大节而轻小礼的人呢?这样的人虽少见,也不是没有。
他冲她点头微笑,十分感激道:“多谢这位娘子救我。”他还不知她的名字,只能以娘子相称。
本来,他是想问一问那小丫鬟的,只是没来得及开口……
他扶了扶额头,有些担忧自己的伤太可怖,会吓到这位娘子。
杨云卿进门后,在离床榻三步之远时止住了步,床榻边有个小杌子,她没有坐。
她是来查问底细的,不是来叙话家常的,杌子太矮,气势上便会不足。
知意看了眼这架势,从外间搬来一张高椅,说道:“少将军,您请坐。”她平日里鲜少会说“您、请”这样的字样,此刻在外人面前,知意觉得,维护自家娘子威严是十分有必要的。
她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家娘子身后,这样,便能从气势上震慑对方。
剑心抱剑站在了少将军另一侧,虽然这个崔郎君此刻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李承宁看着眼前的三人,觉得很奇怪,“少将军”这个称呼,他还从未在一个女子身上听到过。在河西,能有这么大权利分封手底下的人为将军,想来就只有那位贺节度使了。
他的眸子眯起来,眼前这位娘子,大约是那位贺节度使的亲信之人,又或是想要拉拢的人。
杨云卿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位崔郎君,他依旧是一副病容,却端直坐在床上,目光清明。
她淡淡开口,答了他先前的话,“不必谢,只是顺手为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李承宁从听到“少将军”几个字时起,身体里那根弦就又紧绷起来。
他先前以为这位娘子只是普通的军户家眷,他想着,女眷们平日大多围着庭院打转,想必难以识破他的伪装。
可她竟有着少将军的头衔,代表着她常接触政务与军务,若自己想要糊弄她,怕是难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云淡风轻道:“娘子年纪轻轻,竟已荣获将军一职,只是不知,娘子姓甚名谁?来日,某也好报答娘子恩情。”
杨云卿挑眉,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河西杨氏徴之长女。”
若他是旁人派来的探子,定然会提前知晓她的身份。
那他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李承宁惊讶起来,行军司马杨徴的长女?杨徴是朝廷亲封,地位仅次于河西节度使,只是不知过了这么些年,杨徴是否还如从前一般效忠于朝廷,若他也做了贺延廷的羽翼……
他虚弱的一笑,“原来是杨大人的爱女,娘子您身份贵重,想必杨大人,定然也官职不低,在下见识浅薄,还从未结识过如娘子这般的权贵之家。”
杨云卿不动声色地听着他吹捧,他面容真挚,眼神清澈透亮,似乎真是一个无辜落难的郎君而已。
她语气不变,“崔郎君过誉了。”
李承宁看她并没有被自己的花言巧语所打动,他温和地一笑,“杨娘子救了我,我感念于心,待我过些时日回到洛阳,定然会献上名贵珠宝,以报娘子相救之恩。”
不会被美言蛊惑,那财宝呢?
他日后想要在河西行事,必须要在这铁桶一般的河西,找到一块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