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风今早本是兴致勃勃去的布庄,回府时心情却有些低落。
昨夜那场旖旎的梦,他原本打定了主意要压在心底永久封锁,但今早逛布庄时,又忍不住偷偷抽出一丝来品咂回味,但面上还要端着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刚踏出布庄,他猛然撞见林画月正施施然站在街角,他立马生出一种被抓包了的窘迫与羞耻,下意识就想退后躲回布庄,却见林画月先他一步着急忙慌地往巷子里藏去。
江叙风确定林画月是看见了他的。
殿下在躲他。为什么?
他在惶恐中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猜想:殿下是不是会读心术,刚刚那一眼就将他心中的僭越念头看了个明明白白?
稍微有点理智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昨夜自己挟一点小恩就要武宁王帮忙的行为让殿下反感了。
思及此处,江叙风指腹轻轻抚过腰间的锦囊,苦笑着叹息。
罢了,不论他在殿下心目中是贪婪算计还是霁月光风,又有何区别?难不成他还能奢望什么?
江叙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见广修走上前来,他迅速敛好心神,听广修向他低声禀报道:“大人,皇上急召大人入宫,宫里通传的人正在府门候着,听说工部和兵部两位尚书已经在御前了。”
“我知道了。”江叙风正了正乌纱帽,宽袖一扬向府门走去,“走吧,上戏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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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叙风行至奉天殿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扑面而来,只见兵部尚书正举着一件破冬衣向工部尚书发难:“这是为北伐战士们准备的冬衣,昨日兵部搬运入库时不慎弄破了一件,这才发现,工部为我大梁二十万北伐战士们准备的冬衣里,填充根本不是保暖的棉花,而是败絮草絮!幸亏武宁王在冬季前就得胜归来,要是真拖到了冬天,大梁的战士寒冻难御,贻误了战事,你担当得起吗?!”
工部尚书伏跪在地,见江叙风来了,他立刻指着江叙风愤愤说道:“陛下!不是工部故意制造劣质冬衣,而是户部运到通州的银子就十万两,若是按照标准制作,做够十万战士的冬衣都勉强,臣万般无奈只好出此下策啊!”
“张大人这话让江某惶恐,”说罢,江叙风转头向皇上拱手,“北伐战事极其重要,因此户部相关的批示均由臣亲自把关,这批冬衣兵部申请了三十万两银子,户部也批了三十万两,臣这里有计簿,若户部交给兵部运送的只有十万两,兵部怎会在计簿上签字?”
“苏卿,”皇上问兵部尚书,“是三十万两吗?”
兵部尚书:“没错,兵部仔细清点过,三艘漕船,总共三十万两。”
工部尚书脸因愤怒变得通红:“什么漕船!工部在通州府分明只接收到了三艘民船!”
“哼,”皇上冷笑一声,“这就奇怪了,从京师出发的三十万两银子到了通州府只有十万两了,而且连漕船也变成了民船?兵部谁在负责押运?”
兵部尚书后背的衣料濡湿了一大片:“回陛下,兵部只将漕船押运到了淮安府,之后便交由山东都司押送至通州府。”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山东都司指挥使——赵兴,赵扬之的儿子。
皇上右手重重拍在龙首扶手上,他看向江叙风,声音明显压抑着怒气:“不管是谁负责押运,户部都应有一名主事随船,其中的变故,你这个户部尚书不知道?”
此事江叙风当真不知,他眼皮一跳立马上前跪地:“陛下!臣每日依例核查各司郎中呈报的文书,未发现有异常。但户部由臣总领,未能洞悉千里外之细微,是臣的失察,请陛下责罚!”
兵部尚书赶紧上前打圆场:“陛下,江少师再神通广大也没有千里眼不是?若下属刻意瞒报,我们远在京师,实在难以知晓实情啊!”
“是户部哪个主事随船?”
尤公公答:“是张岩,已经候在殿门外了。”
“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