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西山别院住了一晚,第二日才离开。
回到武宁王府后,林画月开始琢磨着登门拜访江府的事情,一来是为了林采陶,二来南下他们要朝夕相处三个月之久,与其那时候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给对方添堵,不如现在就去真心实意道个歉,毕竟是她冒犯在先。
据她了解,江少师素来洁身自好,在男女之事上尤为矜重,想必对她的轻浮之举十分鄙夷,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爹爹能在诡谲的朝局中安然立身,她也不宜和当朝少师产生罅隙。
既是登门道歉,总不能空着手去,可礼太轻无法体现自己的诚意,太贵重又难免有拉拢收买之嫌,她可不想在江叙风心中再多一个贿赂朝廷官员的负面形象。
林画月来回踱步思考着该怎么把握其中的度,突然,她想到了昨日上午看到江少师从赵丰布庄里出来。
赵丰布庄的面料算不上京师品质最好的,但它是款式和颜色最为新颖的,几度引领了京师的新潮,京师里几乎所有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都是那里的常客。
林画月也不例外,基本上每次有新面料,掌柜的都会送来王府让她先挑一道,再送去给其他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挑选,如此一圈下来,还留存在铺面上的面料都比较一般了。
林画月敢肯定,江叙风昨日在布庄肯定没挑到满意的。
不过江叙风平日里穿的衣服虽然做工精细,面料顺滑有光泽,看着就很上乘,但来来回回就那两三个单调的颜色,一看就不是赵丰布庄的目标顾客,也不知他是去干嘛的。
但这不重要,送礼不就讲究一个投其所需?林画月有了主意,她叫秋蓉把上次赵丰布庄送来的面料都拿出来,她从里面挑了些颜色纹样沉稳又不失清丽的料子,想象着它们制成成衣后穿在江叙风身上的样子。
应是极好看的,江叙风虽然待人温和周全,但这份温和与周全背后是谁都无法激起他情绪的疏离,或许把身上的衣服换成她挑选的这些会更有人情味一些。
挑着挑着她突然感觉有些别扭,给男人挑衣服面料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做,需想着他的样子、念着他的喜好,似乎有些……太亲密了。
林画月赶紧摆摆头将这种别扭的感觉甩掉。挑完江叙风的,她又挑了一些适合女人的料子,然后一起交给秋蓉让她包好。
用过午膳后,林画月向江府出发了。
江府的门房听说了她的身份和来意后,引着她向正堂走去。
这是林画月第一次来江府。京城繁华地,多的是出手阔绰之人,达官显贵们祖传或者自己购入的宅子动辄六路六进,好像只有这样气派的府邸才能彰显自己的体面与荣光。
但江府不大,对于一个一品官员的府邸来说,甚至算小了,但内部景致处处精巧,就她行走的这道复廊,中间的墙上开有镂空景窗,景窗绵延至廊道尽头,行走在廊道中,看着景窗框起的景致就像在看一幅徐徐展开的工笔画,堪称一步一景,能看出主人在园林造景上的造诣匪浅。
廊道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劲装的男人,他站得笔直,虽然瘦但浑身肌肉紧实,林画月一眼就看出他是习武之人,恐怕武功还不低。此刻他正背着双手,面带欣喜地看着他们,好像来的是个散财童子要给他发钱。
引路的侍仆上前对那男人说:“广修大哥,郡主来找江大人,小的先带郡主去正堂。”
“行,我去跟大人说一声。”只见这个叫广修的男子转身刚走出几步就跑了起来。
林画月见状在后面喊道:“不用着急!我可以——”
他足尖一点,用轻功一跃而起消失在楼阁之间。
“——等。”
—
江叙风正在书房内,如今监察令的担子落在他身上,每天文书题本像大雪一样刮来他案桌。
“大人!大人!”
连广修的人影都还没见着,江叙风就听见他兴高采烈的叫喊声,江叙风只管提笔写字,头也没抬:“路上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广修笑容满面地走到书案前对他说:“府里来了位贵客。”
江叙风办公时极专心,他的思绪都在面前的公文上,对于广修的话,他慢了几拍才做出反应:“我近日没有收到拜帖,是哪一位贵客?”
“是郡主来了。”
江叙风手一抖,墨水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块,他抬起头,有片刻的茫然:“武宁王府的郡主?”
“咱们大梁还有第二位郡主吗?”广修笑得更开心了,他看着宣纸上晕开的墨点,“难为大人写了这么多字,这张纸算是废掉了。”
江叙风顾不上管这滴上墨点的公文还能不能补救,横竖晚点重写就行了,他赶紧搁下笔,起身准备取过挂在一旁的玄色外袍,手触到外袍的那刻他突然犹豫了,对门外的侍仆说道:“小五,去将我屋内那件鹅黄色的外袍取来。”
“我去,我速度快。”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广修已经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