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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画月没等多久,就听见正堂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江叙风背着光向她走来,秋日的暖阳在他周身镀了层金边,风将他鹅黄色的袍角吹得飞扬,在他身后,是漫天纷飞的银杏叶。
常羡人间琢玉郎。
不知怎的,林画月突然想到了这句诗。
江叙风走到她面前躬身作揖:“殿下今日不忙,怎么有空来臣府里了?”
“江少师不必多礼。”她回过神来,有些局促,“我前些天新得了一批好面料,选了些送给江少师,望江少师不要嫌弃。然后……咳……那日卫国公寿宴上,我不小心喝多了酒,唐突了少师,我已经深深自省过了,少师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同我这个小辈计较。”
原来是为了这事,提起这事倒又让他想起了那个旖旎的梦,热意不合时宜的攀上耳根。
江叙风避开她的目光,抬手为她斟了杯茶,道:“无妨,臣未将那日之事放在心上,殿下不必苦恼。”
只是那句小辈实在刺耳,江叙风没忍住补了一句:“臣家中的小辈在长辈面前个个都拘谨敛束,不像殿下这般活泛跳脱,故而殿下在臣心里算不得小辈。”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这是在损我!”林画月暗自在心中发牢骚。
其实她并没有觉得江叙风年纪有多大,只是架不住燕怀誉总在她耳边这么说,潜移默化影响了她。
不管怎样,今天这趟最主要的目的达成了,林画月原本紧绷的脊背逐渐放松。
她招呼秋蓉上前,道:“这些面料是我特意为江少师挑选的,听闻江少师老家有位未婚妻?我也为江少师的未婚妻挑选了一些。”
“谢殿下。”
“江少师何时成亲?”那双漂亮的杏眼望着他,眼里是好奇和毫无芥蒂的关切,还有一丝担心冒犯到他的迟疑。
江叙风顿了片刻,解释道:“臣老家并未有婚约,也没有什么未婚妻,只是前来说亲的人太多,才不得已编出这套说辞将人挡回去。”
林画月有些好奇:“为何要将他们挡回去?是京师贵女没有一个能入江少师的眼吗,还是江少师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沉默,只有沉默在两人之间回荡。
就在这沉默久到林画月觉得是自己太唐突,不该打听别人的私事,正想换个话题时,江叙风低柔的声音兀然响起。
“是。”他垂着长长的眼睫,视线不闪不躲直直撞进林画月眼里,四目相对时,他的眼神赤诚却带着哀凉,那一瞬间,林画月仿佛看见千年寒冰上开出了一支瑰艳的花,她心里突兀的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
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注视时,江叙风先她一步将目光移开了,他望着空中缓缓漂浮的尘埃,声音很轻很轻:“臣是有心仪之人了,只是那人是高悬于天的明月,可望不可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得就像叹息,几乎难以听清。
江叙风的右手掩在宽袖下,此刻正紧紧握着腰间的锦囊。
听完他这番话,林画月的心直往下坠,能让江少师都觉得高不可攀的人,这京师里还能有谁?
她试探着问:“少师心仪之人,可是康宁公主?”
江叙风一怔,握着锦囊的手逐渐放松下来:“不是。”
林画月松了口气:“少师心仪之人是谁我不便再继续打听,只是有件事要告诉少师,皇上准备给您和康宁公主赐婚,少师若是不愿,请一定提前做好打算。”
江叙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林画月只是在告诉他今天天气真好,他淡淡点头:“臣知道了,多谢殿下提醒。”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画月觉得今天来这趟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至于江叙风是会想办法打消皇上赐婚的念头,还是顺势坐上驸马爷的位置,为自己找个全天下最尊贵的靠山,那都不是她能插手的事了。
该离开了,她起身向江叙风告别。
那杯江叙风为她斟的茶,她一口未动。
“殿下,”林画月快走出门时,江叙风叫住她,“冬季海面寒凉,此次南行一定带足保暖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