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述舟情绪淡淡,总是很忧郁。
祝余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胃病休假在家,她才发现她的生活其实很丰富。
白述舟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百无禁忌,上至天文下至稻谷的秘密,哪怕是儿童文学都看得很认真。
她看书时喜欢用手指轻点喜欢的字句,就像隔着沙沙的纸张去触碰虚构的梦,那双浅蓝色眼眸倒映着轻盈的文字,她的忧郁,她的冷冽也被淡化,融作唇边浅浅的一弯明月。
高高在上的清辉降落人间,祝余托着下巴,偷偷看她,游戏机的声音开得很小,背景热闹又寂寞。
她出去上班的时候,游戏关卡都已经被白述舟打通关了。赫鸣说小舟姐姐玩游戏很厉害,不像某某,这个某某就是祝余,保留了一点面子的说法。
各种游戏在白述舟面前平淡得像一张白纸,轻飘飘扫一眼就知道应该如何破局,即使死到临头也能力挽狂澜,赫鸣几乎要将她奉为神明,就连朋友玩不过去的地方都会带过来请白述舟帮忙。
她的思维总是站在高处,勾勾手指就能解开九连环,操作快准狠,永远优雅,永远游刃有余。
而祝余很菜,玩游戏时话又多又密,和赫鸣有得一拼,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的打出gameover,发出一些类似小动物的怪叫,然后说着“失误失误”,不断读档重开。
作为这间快乐小屋唯二的大人,她却没能和白述舟一起玩过几场游戏。
那些孩子不惜翻山越岭步行两个小时跨越市区也要来找白述舟一起玩,美其名曰辅导班,括号,学业后放松版。
祝余烦死这些小孩了,她们同时在家里时总会有些无所适从,明明也是祝余的家,可她呆在这里时,更像是一个多余的外人。
孩子们会肆无忌惮的缠着白述舟,尤其是以幼崽的兽形出现,偶尔女人心情好,还会帮她们梳梳毛。
也是在这时候祝余才发现,白述舟其实是会笑的。
不是那种皮肉勾起的讥笑冷笑,而是发自内心、极淡的笑意,她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温柔疏离的礼貌,除了祝余。
恨明月独不照我,恨明月……怎么舍得。
祝余喜欢看她笑,即使她的微笑不是给与她的。
仰望月亮的时候,你怎敢奢望把它拥入怀中呢?
她只想把她放回天边去。
祝余重金买下了南宫送来的轮椅,殷勤一转手,价值一万八,联邦科技足够惊人,上下轮椅都能依靠反重力辅助独自完成。
她连抱她的借口都没有了。
每次按摩时白述舟总会咬着唇,即使纤细的脊背紧绷成一条线,也不愿意溢出多余的呻-吟。
她会在按摩后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漂亮的眉毛皱起来,就像水墨江山折叠的笔锋,祝余读不懂。
她只知道白述舟好像越来越讨厌她了,甚至连开口让她“滚”也不愿意。
现在“滚”的命令变成了一根勾起的手指,轻轻一弹。
祝余就乖乖的被弹开。
白述舟喜欢这个新出现的小动作,虽然祝余“滚”得太认真,竟然没有发现她微微翘起的唇角。
赫鸣发现了,她看得津津有味,自觉排队,在祝余滚出门后迅速凑上前举手,“小舟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白述舟就不笑了,抿唇,摆出冷酷的威严,问她:“作业写完了么,再加两章?”
赫鸣落荒而逃。
祝余假装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扭头偷偷痛苦,偷偷尖叫,偷偷跑去上班……哦这个不用偷偷。
白述舟硬塞给她的戒指被做成了项链,贴在衬衫里面,被体温捂得温热。
这是白述舟的生日礼物,过于贵重,祝余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它卖掉。
她在深更半夜借着小夜灯的光偷偷戴上,白述舟的手指好细,同样的位置祝余戴不上,会卡在骨节处,她不得不更换另一根。
昏暗中,火彩流转,祝余抬手欣赏了一会儿,身后白纱轻晃,女人低低的一声咳嗽,吓得她涨红了脸,迅速捂住手,匆匆转过去。
女人安静阖眸,看样子已经熟睡,呼吸很均匀,她的作息总是很规律,像是严格遵照作息表一般。
此时长长睫毛投下淡淡的影,被灯光映得很柔和,怎么也看不腻。
祝余想象她的睫毛下应该有另一个小世界,轻轻勾勒着童话般的梦。
做贼心虚的祝余慢慢站起来,给她掖好被子,又轻手轻脚躺下,将小夜灯调得更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