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田地初来乍到时看着分明是种庄稼的,这会儿竟都成了连绵的花田。
这些花都像是一个模样雕琢出来,宽大饱满的花盘,细长如水母触手的花须。只是花须抖动着紧紧收拢着,将硕大的花盘藏在其中,并不许人看见。
薛鸣玉很难形容这股观感,非要说的话,就是恶心。
一朵花长得却像是一种动物,诡异又瘆人,尤其在无数条花须如波浪般层层起伏时,那种活物感更强烈了。
“年轻人,”老妪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转就知道她们站在那儿。她佝偻的背像小山堆压在薄薄的脊骨上,手里自顾自舀着灰烬颤巍巍地往花芯撒,“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快回去。”
她咳嗽了好几声,又低声道:“夜里就走。”
薛鸣玉和崔含真对视一眼。
“您昨日不还说要留我们多住些日子?”崔含真也把声音放得格外低,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老妪手一顿。
“我留你们了?”她的脸完全埋在阴影之中了,“不,不要信我的话。一到夜里你们就走,不然……就走不掉了。”
她那双浑浊的眼珠子盯着花,“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什么一样?”
老妪突然悚然一惊,以至于薛鸣玉能清晰看见她微微颤动的身形。她不吭声,只是手里的动作越发快了,似乎急于摆脱这样的处境。
“诶,怎么没人理我?”
竟是之前那个小丫头笑嘻嘻地出现在她们所有人身后。她的两只手背在后面,言语间全然一副稚龄小儿的活泼率真。这模样简直与当初是两个人。
她一个人来的,竟没带狗。
薛鸣玉不动声色地审视她,只觉得她仿佛是与老妪交换了身份一般。
头天夜里她还因担心被老妪发现,连找薛鸣玉都要鬼鬼祟祟地趁天色完全黑下来,老妪偶尔训斥她也丝毫不留情面。可这会儿,老妪却成了她猫爪下的老鼠,任凭她恐吓奚落。
“没什么,我们在打听江心镇的事。”崔含真悄悄捏紧薛鸣玉手心,暗中示意她时刻防备对方突然暴起。
可小丫头丝毫不在意,她先是惊讶地质疑他:“江心镇?你在犯傻么?”
又道:“这地方可没有江心镇。倒是你,一个卖货郎,总打听这些作甚?老老实实卖你的东西就好了。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也不怕送了命。”
说着她便要催她们回孙老三家,却绝口不提她们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的事。
她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在她们身后,像是个狱卒在押解她的囚犯。直到回了孙老三家门口,她方才绕过她们走到前面去,而后声音欢快地把孙老三叫出来。
“你真是不留神,两个大活人跑掉了都不知道。”她责怪他,又看见她的狗不知何时也与孙老三厮混在了一处,这会儿正畏畏缩缩地躲在他腿后,不敢看它的主人。
孙老三唯唯诺诺地应着声。
这一人一狗都低着个头任由她教训,显然是怕极了她。
幸而她也没有停留很久。
“进来罢。”孙老三看了她们一眼,没多说什么就转身回了屋。
过了午时,崔含真在外面转了几圈,别的没发现,倒是捡到了之前他给自己和薛鸣玉贴的几道符箓。或许那林子不止屏蔽了灵气,连符箓都被强行从她们身上剥离。
薛鸣玉听着他的话看了几眼符箓,又还给他。
“晚上我要再出去一趟。”
崔含真:“去江心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