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男孩奋力挣脱侍从的手,侍从神色紧张,低声劝道,“算了小公子,那是尚书大人家的长孙,您不能打……”
大宋江州灯会,河中花灯千盏,宛若银河降世,流连其中恰似天宫漫游,独有一分惬意。
靖安六年,圣上携天后游江南,听说天后对灯谜独有兴致,故二圣在江州停留数日,连同随访的官员也享用了这份殊荣。
然而,江州行远没有夏衍想象中的愉快。
他的远房表叔靠巴结宦官得了个闲职,整日数着俸禄混吃等死。
过继到这家也不是夏衍情愿的,他娘去得早,他爹在他五岁那年死在了边外,在京城中举目无亲,还好皇帝念旧情,没让他流落街头,只是指的这户人家即无文人墨客的雅正,更无将帅驰骋疆场的豪气,御前说不上半句话。
由此,夏衍回兖州当边军的梦想就彻底断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谓的表叔,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
表叔对自己的远方侄子也算过得去,知道小孩住不惯,索性给他另找了间房,美其名曰男儿当早独立,其实就是嫌拖油瓶麻烦,早早支出去,眼不见为净。
尽管如此,一有机会那群官宦世家的少爷、少公子总想得法找他麻烦。
夏衍当然不是好欺负的,不管对方家里官职高低,脾气上来就给人一顿揍,想来,这也是他表叔不待见他的原因之一。
“我不要当你家小孩!边关将士怎能受窝囊气!”夏衍一腔怒气汇聚,一颗石子砸向小孩们逃跑的方,三两下清脆的声响石子滚落地面。
侍从压低了眉,唯唯诺诺道:“大将军再威风已是以前的事了,胜败乃兵家常事,雁门关最后一役,大将军虽战败,但守得家国安宁,那群小孩子不懂事,小公子,您总不能别人提一次您打一次吧。”
“连你都觉得我爹打了败仗!”
“哎,小的没说大将军的不是啊,您别跑啊!喂!”侍从追去,可男孩甩开他的手,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夏衍不是不知道他爹战败,只是恨自己寄人篱下无法从军给父亲报仇。
那年塞北,孤地霜寒,三万雁云军戎狄主力厮杀数日,他记得寒风呼啸下的刀光剑影,血染红了天边。
欢乐喧闹的人流与他背道而驰,灯火交错中,恍然间,他甚至想过,那一晚,为什么自己没同父亲一起死在雁门关外。
不断掠过身后的人群,含混不清的欢笑声如窃窃低语,听得人甚是烦躁。
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往前跑,忽而撞在一人身上。
被撞的人身子软绵绵的,还有股花香,夏衍一愣,对方猝不及防揪住了他的小辫,两人骤然失去平衡。
紧跟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河边人惊呼,“有小孩落水了!”
“快来人!”
“二小姐!”
“公子!”
元宵灯会引起了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很快,湿漉漉的两小孩被人拎回许府,侍从手忙脚乱地给两人换衣服。
夏衍生着闷气,极不情愿地被套上并不合身的衣服。
忽然间,甜腻、淡雅的花香味袭来。
夏衍鼻子微缩。
这个味道,他喜欢。
是那个女孩衣服的味道,夏衍神色匆匆,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粉得和团子一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