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声回了一句:“只有有情人才会佩戴它,大抵是‘长久’吧。”
却不知道沈适忻听没听到。
后来他背着沈适忻,花了三个月攒钱,托银匠打了这两只怪异的首饰,又用锦盒盛着送到谢璇衣手上,期待他能在冬至日里笑一笑。
却只得到了对方冬至设宴,没有邀请自己的消息。
再后来的种种,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忆。他舍下脸面,灰扑扑地粘着沈适忻,像一块怎么都撕不下的狗皮膏药,又像是一条偶得垂怜就以为有了家的幼犬。
他怎么敢多想,他怎么配得到。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眼神又短暂落在戒指上,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用又哑又轻的声音说:“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你记得,想起来的时候,要擦擦它呀。”
银戒用布擦擦就会闪亮如初,戒痕却不会再长好,它永远是这样惨白地赤裸裸展露人前,诉说一段惨痛或是伤怀。
比烙印还刺骨,比陈冰还寒凉。
-
谢璇衣没敢让沈适忻再注意到自己,忍着浑身散架一般的痛,裹着单衣在院里的连廊上坐到天亮。
他的行迹把晨起浣衣的侍女吓了一跳。
侍女看起来比他年长些,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却在见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时动了恻隐之心,从偏门把他送了出去。
昨夜沈适忻弄出的动静大概不小,那侍女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副全然了解的样子,刺得他心口绞痛,像是刚从湖水里沥出来。
谢璇衣裹着侍女给的便服,一步步走回谢家。
不过相隔一天,谢璇衣的神情却全然不同,阿简找来时,眼睛红肿,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整晚没合眼。
她用袖子遮着唇,轻轻咳了几声,拉开和谢璇衣的距离。
“阿春,快去给主子烧水,知柳,你去拿身衣服来。”
谢璇衣看出阿简的不对劲,一时间顾不得自己,严肃地走过去打量对方的面色。
“阿简,你是不是吹冷风了,怎么有些发热。”
阿简心虚,却还是推着谢璇衣,挑开话题,满口心疼,“主子,您就先别管阿简了,您先去歇息片刻吧。”
他还想说什么,阿简却一副料尽了的神情,学着他严肃道:“主子,您要是不休息,我们姐妹几个可都不敢歇息,为奴为婢,当然以您为先,您若不愿,那阿简也陪着主子。”
谢璇衣被戳中,不敢再说什么,生怕阿简真说到做到。
他乖顺地按阿简的安排去沐浴更衣休息,私下里却用积分换了退烧的药剂,叮嘱阿简务必要按时服用。
阿简一向听自己的话,此时闻言,也毫无疑问地点了点头,应下。
他这才放心。
尖锐的头痛终于在放松时卷土重来,侵袭他所剩无几的意志力,现下一沾了枕头,便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他今日太累了,连完整的梦都不曾出现,梦里只有混乱的光,细碎的场景和陌生的脸。
侍女进入房间的脚步声、低语交谈,都被拉扯成难以忍受的绵长杂音,他听不清晰,又深觉对方在谈论自己,急得出了一头冷汗,墨色的长发被汗湿,凌乱搭在枕上。
谢璇衣整整昏睡了两日。
第三日的清晨,他从被毯里伸出手,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暖意。
今年的冬比往年来得都早,烧炭火自然也早。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是今年第一场雪,奈何那雪怕生,不等人了结了梦乡,就悄悄地化成石砖里的水渍、泥土中的湿润。
见他醒了,阿简很高兴,连忙端来素面小菜,执意要谢璇衣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从阿简的话里,谢璇衣才得知自己也发烧了,甚至比她严重得多。
谢父中途来过一次,带来一个郎中问诊开药,对他生病的缘由并未多问。
谢璇衣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