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方才我说的,你究竟如何想?”
华盖香车里,婉丽的女郎靠在迎枕旁,她声音轻柔,明眸微弯,歪头看对面的人。
年轻公子广袖长衣,秋水为神,温玉为骨,垂眸坐在那儿看书便是一道风景。
卢姝月盯着崔云祈片刻,微微有些出神,她年幼时见到这位表哥时,便觉得只有他配得上自己,暗自下了决心,将来必要嫁给他,可他偏偏让那老皇帝瞧中,给那父母双亡的孤哀子指作驸马。
陇西节度使独女再风光也及不上那被皇帝宠爱封作公主的孤哀子半分,她只好再选佳婿。
可如今,大周覆灭了。
她不信崔家离开京都投奔陇西没有别番心思。
百年崔氏,当是知晓如何使家族昌盛延续。
崔云祈放下书,抬头看过去,他唇角微微翘着,面容温柔,眸如春水,“表妹所言极善,可惜我已有婚约,天下皆知吾妻是大周文昌帝亲封之宁国公主。”
卢姝月浅浅笑了一下,婉婉道:“表哥,可是姨父还会同意表哥与宁国公主成亲吗?”
崔云祈但笑不语,温笑看她。
卢姝月柔柔轻语:“表哥,你我联姻,想必是我爹与姨父喜闻乐见的,同时也能安了崔氏一族的心。陇西地处枢要,若非如此,姨父不会来此,我知晓崔家姻亲众多,不愁与别家扯不上关系。”
崔云祈温润面容依旧,疏离有礼:“如今我只是表兄的幕僚而已,配不上表妹。”
卢姝月端庄温雅,端起茶盏倒了一杯茶推到崔云祈面前,“表哥也该为姨母和云湛表弟多考虑一些,据我所知,当年表哥想与宁国公主成婚,也是为了姨母和云湛表弟……不对,我想表哥早已考虑到姨母和表弟了,否则今日怎会陪我去庙里求姻缘呢?”
她说到这,没有再多说下去,只目光灼灼看着崔云祈。
崔云祈却移开了目光,重新拿起书,看了两行后,目的阴翳色渐起,却轻声笑了下,再抬起头时,面上温柔:“据我所知,表妹早已罗敷有夫,只不知卢二表兄知不知表妹今日所为?”
卢三忠有六子,长子卢元珺、次子卢元柏为节度使夫人所生,卢元柏幼年被拐,落为草寇,在山寨十二年。
卢姝月面如观音温婉,脾性骄纵霸道,及笄之年被山匪绑上山,曾委身多人,二年后与卢元柏一齐归来。
卢元柏归来时是以卢姝月之夫之名,不曾想却被其母看到耳下胎记,认出其是幼年被拐之子。
此卢家不为人知之秘。
卢姝月笑容一顿,脸色白了,盯着崔云祈的眼底却腾得烧起火,她拿起桌上茶碗,一杯茶泼了过去。
崔云祈温雅一笑,淡然拿出帕子垂眸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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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少女急促又羞恼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清亮如莺啼。
崔云祈擦脸的手顿了顿,很快又继续,他轻轻撩起车帘,故作避开卢姝月的模样,偏头朝外看去。
入眼皆是脏乱流民,枯瘦将死之相。
玉儿玉净花明,玲珑可人,性好洁,尚容仪,宁死不会与此等流民混为一道,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但他又想起南清寺,想起南清寺中的所见,眼睫轻颤,又朝人群中细细看了一眼,一无所获。
他自然地放下了帘子,捏着帕子的手却一点点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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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玉面红耳赤,几乎是从燕寔怀里跳出来的,大喊一声后,发觉周围几道视线看过来,羞赧万分,又压低了声音:“陈娘子!我与他不是表兄妹,更没有定亲!”
她说罢,又扯了扯燕寔袖子,“你快与陈娘子解释呀!”
少年看看她,偏头对陈娘子道:“我与她不是表兄妹,也没有定亲。”
李眠玉情绪激动着急时便会脸颊通红,眼睛也像是浸着水一样,不熟悉的人便以为她是在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