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赵夫人从荣回堂赶了过来。
她阻止道:“老院判既然来了,为何不亲自诊治?”
“难道是嫌吕府出不起您老的诊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一个女儿,无论是吃什么药,但开无妨。就是人参都是使得的。”
又赔笑着看了一眼小女医,对着劳院判说:“这女娃娃到底年轻,手上万一没个轻重的,有一个没瞧见的地方,那瓷片碎子藏在肉里,可就跟个老刺一样拔不出来了。您老还是帮着好好瞧瞧,我必有重谢。”
吕姝瞧那女医,二十年纪,面容干净,气质温婉,听到她母亲说“年轻”二字,不由得想起当日老被如此诟病的自己,便道:“母亲,我无碍的。我瞧这大夫细心稳重,医理药理熟稔,就让她来吧。”
赵夫人侧斜着身子驳她:“你懂什么,别说话。”
那些名气大的庸医治死人的事儿多得是,更别提这些个还是学徒的了。
半年前三房的小婉只是风寒头痛,请了一个叫刘本的来看,开了药一吃,竟然吐起血来,好好的女孩子就这样卧床不起。如今全靠家里用人参吊着一口气。
劳院判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看一眼赵夫人,又看一眼病人的伤,笑了两声。
宫闱里祸害人的手法出现在宅院他也遇着几家了。前几年他看这女娃娃在家里还是个齐天大圣一样,这会子瞧着倒不像当年。
“要是珍贵这女儿,夫人怎么把人弄成这副样子。”劳院判慢慢悠悠地说。
又从袖子里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块帕子来擦嘴,随手指了指小女医,介绍着说:“这女医是我的侄孙女,这两年也跟着我看了许多病了,夫人大可放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声,又说:“你瞧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头发眉毛都是白花花的,老眼昏花的,要说她这样耳聪目明的年轻人不仔细,老朽怕是更不得行了。”
赵夫人讪讪道:“老院判,您这么说可就是妄自菲薄了。”
“整个未城,谁不知道您的名号?您是给天子看病的人,来我们这等人家看病也是我们高攀了。若我们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指出来。”
心中暗骂他收钱不做事。
奈何他医术高明,想着女儿的病情,便改口说:“想是今儿个病人多,您老看得累了。别的我们也不奢求,就是不碰伤口,也请诊诊脉吧。”
说罢,使了眼色,她身边的金铛便塞了一张银票到劳院判手里。
这下劳院判少不得要起身,迈着老腿往躺椅边上走去,小女医扶着他慢慢地坐下去,他一弓下腰就像要下坠的铅坨,噔地一声才敦实得坐稳了。
吕姝伸出手把脉,赵夫人在一旁看着,劳院判边诊便说些她听不大懂的医理,最后说了治法。
其实吕姝听着他报的脉象也是和小女医说得一样,只是开的方子里去掉了一味止疼的药,说是有伤于另一味药的药性,其余外敷药是一样的。
这小女医也听见了她师父的话,嘴皮微动,终是忍着没有做声。
这小女医名叫劳愈晴,自小爱看医书,长到十五岁才跟着劳院判学医。好在天资不错,这么几年也学出了些名堂出来。
在她看来,那两味药也并不是严重相伤,止疼药加也可以,不加也可以。加了伤点药性,人要舒服一些;不加也好,就是让人要受点罪。
她方才听见这小姐不停得抽着冷气,手上揪着自己帕子。虽然没作声喊疼,到底是姑娘家,强忍着罢了。所以她才想多加一味药。
赵夫人看见劳院判诊完脉,又叫人留下在家里吃饭,劳院判婉拒了,只说:“这庙前大街近日我来得勤快,待会儿还要到对门去。”
对门说的便是郡王府了。
赵夫人便不强留,想到他去郡王府,必然是去给郡主看病。
心想:不知县主恢复如何了,改日还要上门拜访,便打听问道:“老院判可是去给县主看病的?”
劳院判看她一眼,不大乐意道:“正是。”
他最烦这些找他打探权贵病情的人。
赵夫人笑道:“不知县主的手伤可好些了么?我过些日子还要去府上拜访,正准备了些活血汤,您看她吃得么?”
劳院判道:“她这是旧伤了,再用你的这些活血化瘀的药就不合适,你不如送些壮筋续骨的,她吃了有用。”
赵夫人一听,疑惑问:“旧伤,不是一月前添的新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