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心疼地替她扫开紧颦的双眉,她轻易地就能窥见她凤眸中的心疼,拓跋聿闭上了眼,去蹭嗅她的掌心。
边蹭边含糊着说道:“待他们回来再行定夺明日朝会还有出戏呢”
山鸦夜号,月上疏木。
“然后那个小郎君呀,他就连人带马翻到沟里去了”
一旁的小火炉上牛乳煮得泛黄冒泡,慕容蓟拿着把木刀撇着浮沫,眼中的温柔似是要溺死谁,安静地听着杜知格手舞足蹈地说着这些年游历的趣事逸闻。
俄而牛乳上煮出了一层奶皮子,慕容蓟拿刀挑了,送到她嘴边。
“尝尝?”
杜知格轻笑,将奶皮子抿了,眼眸弯的和月牙儿似的。
“这么多年了,口味还跟孩子似的。”
慕容蓟笑得温柔,“偏爱吃这玩意儿。”
“那又如何?”杜知格朗笑,佯作道人,掐指逗她:“一盏牛乳算一卦,大将军,你算不算?”
“我可不信这个。”
慕容蓟亦陪着她闹,端着牛乳盏就要离去,“不信、不信”
“嘿!我吃了你的奶皮子,这卦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
“哪还有强买强卖给人算卦的?”
慕容蓟哑然失笑。
杜知格扯着她衣袖,不许她走,慕容蓟从善如流地坐在她身侧:“大将军明日要朝会吧?”
“怎么──”
慕容蓟还要说什么,却见她眼眸中明光,心头一凛,杜知格现下可未必是在同自己玩笑。
“莫出头啊,蓟娘,为王前驱,可不急这一朝一夕。”
“瞧瞧,都给朕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事?”
翌日,永安殿内,拓跋聿冷笑着,不轻不重地将拓跋祎送来的奏报给扔在案前。
“明面上不敢反对朕改革法制,背地里纠葛宗室,意图在国储之事上大做文章!”
“鲜卑与汉人本是一家,容不得他这种小人上蹿下跳!”
“如此小人行径,你们说,朕当如何‘褒奖赏赐’啊?嗯?”
拓跋聿这些年下来,在朝中积威甚重,平素虽然温和,可手段却不曾软下半分。
现下这情形,想必是恼极了,以至于朝中战战兢兢,多不大敢接这话。
“好啊,都哑巴了。”
拓跋聿似笑非笑,“看来是朕昏暴,骇得臣下,都无有胆敢直言进谏献策之人了。”
“陛下,臣──”冯初正要站出来调和朝中氛围,却听得身后传来粗声粗气的话:
“陛下说的好听,胡汉一家,怎不见得陛下改汉姓?!”
霎时间,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位于前排的高官更是纷纷侧了大半个身子,去瞧究竟是谁,这般大胆。
叱罗宋梗着脖子,大剌剌地站在朝中,“惯让我们与汉人通婚的不论男女一应要改姓,若说通婚,陛下宗亲,怎不见得改?”
“叱罗宋!不得无礼!”有人呵斥提醒道。
孰料叱罗宋恍若无觉,自顾自地朝拓跋聿卯上了:“陛下您说,是也不是!”
冯初抬眼,瞧见拓跋聿面上愈发浓的笑意,微微叹了口气,重新站回到一旁,大有怕这血溅自己身上之感。
“叱罗宋大人言之有理。”拓跋聿不怒反笑,此话恰中其下怀,原就是因改革法度需徐徐图之,故而才未强令改姓,而今却是时机恰好:
“那便改姓,自朕开始,凡鲜卑勋家,一应改为汉姓。”
“何如?”